文/刘凤珍
进入十二月份，石砭峪口的冬天才算来临，街道里踽踽行走的村人，男女老少皆有点臃肿，如散养的鸡们在房檐下蓬起花花绿绿的翅膀玩耍，等待、迎接，或忍受冬天的到来。这个季节，是萧条的季节，冷枯的季节，倦怠的季节。圈养在笼中的一只只吃饱喝足的鸡们全蒙下灰白的眼皮栖卧木架上做着鸡的梦吧。那只养育着三个孩子，已经有一只多时不见了的长毛白猫妈妈，缩着腰从外面回来了，毛发枯燥，尾巴耷拉，尾巴上沾着干柴草，背上一缕毛变成炭灰色，不知道她外面出去又经历了怎样的冷冻沧桑。两只小猫都跑过去，可老猫不给它们喂奶了，小猫们冻得瑟瑟发抖。
各种色彩纷纷退场，花儿更少。只有秋天种下的青菜、白菜、萝卜们却喜欢这带点刺激的凉爽般，仍然绿森森地守护着心中的甜美，好像是这个季节最懂事的孩子，尽最大努力要让妈妈有活力和精气神。一出街门，眼睑里就有一片火火的红不停地跳跃，好像我赞美了青菜萝卜把她们这些红妆的女儿们给冷落了，不提她们还真有点儿对不起。她们不是别的，是点缀在路边房前，或坡地里红得不可一世的柿子。在冬天，人们最容易想到的色彩就是雪，银装素裹，洁白无瑕。可是石砭峪口这地方不太一样，很少下雪，下了也不会保持多久。关键这当口还没到下雪时候。倒是这火火辣辣一片红的柿子让你的眼睛美得欲罢不能，让你单调的馋虫儿，一样欲罢不能，不去饱个眼福、馋个口福是一定不行的。可爱的柿子女儿们，你们一定讨厌我们这些粗鲁又贪婪的人们，总是愿意把手伸那么长占有别人的美。哪怕你们坐在高高的树梢，他们都要想尽办法用长竹竿夹撷你们。说到这里，我为我们人类的贪欲感到羞愧。
昨天，经过南横线路段，路南的坡地里火火的一片柿子，每一株树上都稠稠密密，哪里像自己结的，简直是人为双手握上去的。我猛然觉得，柿子活得那么高调，那么会炫耀自己——就在你们都寂寞的时候。不知道是宽厚肥大的叶子礼让果子，还是叶子经不住季节风霜拷打，完全彻底地一片也不留地离开了树，把天地全部让给果子?假如柿子是人，那么，她一定是最会展示自己的那一个。不过，我要是柿子树，浑身结满如此鲜红又密集的果实，我可能比柿子树还会炫耀，因为炫耀是人类最拿手的特点之一。相信柿子没有这样的功利之心，她就
是本真的柿子，红是她表里如一的本性和特点，绝不是披了一件红色披肩糊弄人。如果我把她描写成是为整个冬天添彩来的，或为鸟雀和人类增加另一种甜蜜来的，不知道柿
子听了会不会笑掉大牙。
柿子不是冬天结的果子，但她能在树上一直顽强地结到冬天到来。十一月下旬她才熟透了，摘下来就能吃，口感绵软蜜甜。甭看她表面软乎乎的，具有不少人体需要的维生素，但她的性格却有些硬，不宜多吃。我的胃软，服不了她。我更欣赏她火辣辣的色彩装扮。一树柿子果，就是一蓬旺旺的巨型火炬。如果冬天是一个女人，柿子就是这个女人头上的大红围巾，光艳夺目，一下子让这个女人有了美丽青春和活力光芒。但不管怎样，自然规律就是这么不容置疑，以黛色主打的冬天，萧瑟冷寂还是很难装扮起来。
我猛然觉得，一个人的老年就是这一季冬天，生活中各式各样的色彩对于她已经没有多少奢望和意义。她孤冷寂寞，不堪一击，不值一提，如果能有让她欣慰如青菜、萝卜、柿子，或者还有蜡梅这些孝顺可爱的孩子们，那也是自然福报。但是，冬天没有必要自我卑贱，虽然色彩斑斓、青春光华少了，但肃穆庄严、沉着宽容。相比春夏的浮华、秋天的重厚，也不乏一种真实、自然、洒脱之美。再说，没有寒冷寂寥的冬天忍耐，哪有妖冶灿烂的春夏繁荣、秋实彰显？
我们的生活，天天过年年过，过着过着就会时不时地过成了没有什么色彩的冬季，寂寞无聊，死气泼烦。也许，一个人的生活不需要有色有声，如果有那么一两件你最想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我想，一个人只要心中充满爱，爱世界，爱生活，也爱自己，无论哪个季节，生活里都会呈现不同的色彩。也许，没有这秋冬的柿果鲜艳，但只要你心里喜欢，愿意就好。
有人疑问说，这世界有神吗？回答，有。那人说，我看不见啊！又答，在你心里。故而，心里有啥，那就有啥。
编辑：晓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