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农人们听懂了这位首长的话,共产党是讲良心的,大地主也要区别对待,要给饭吃。首长嘴里的开明绅士,不正是马瑞琪父子那样的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杨家沟土改政策出了经验。中共中央从这里发出多个文件与文章,如《关于目前党的政策中的几个重要问题》《在不同地区实施土地法的不同策略》《纠正土地改革宣传中的“左”倾错误》《新解放区土地改革要点》等,指导着全国各个解放区的土改健康发展。
马拥护被打得死去活来,他把心里的怨恨却记到九支队的账上。他认为,本来土改斗地主,在杨家沟已停当了,是解放军的到来,鼓动起贫协对自己的斗争。这样一想,马拥护愤怒了,直挺挺躺在火炕上养伤,脑子里盘算自己失败的大半辈子,儿子完蛋,家境败落,自己倒霉,真是坟里埋进了“毛鬼神”。伤情好了一点,他拄着拐杖,圪蹴在自家的硷畔,眺望观察着已经不一样的杨家沟。这个叫九支队的,是神秘的部队,和那些起火放炮的野战军不一样,他们不笑不说话,走路是小跑,还带着医院和家眷,女人们,娃娃们,都很懂事。马拥护奇怪的是,自从九支队来了,每天总有数不清骑马的、坐车的人,从杨家沟进进出出。这是些甚人?
“马拥护,你整天圪蹴在硷畔上,胡看甚呢?”艾土地带两个警卫找来,问询他。
“咋,在我家的地盘上,爱看哪是我自己的事,妨着你的球事了?”马拥护拉长黑脸,反问说。这小子,一个臭赶车的,坟里冒出青烟,都当了排长。
“马拥护,我给你说一下,这属于军事禁区,你不能整天东张西望的,一坐就是一天。”艾土地道,口气是相当严厉。
对马拥护,艾土地是了解的,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人,警告他很有必要。米脂是较早的红区,群众基础很好,开明绅士也多,大家积极拥护共产党的主张,无私无畏奉献。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杨家沟这儿容不得半点闪失。汪首长每天操最多的,就是关于安保的心。马拥护每天圪蹴在这里,他的身影也就多次出现在首长的望远镜里。
“我一个乡下人,懂球甚你们军事。”马拥护没好气地说。
“不管懂不懂,还是少出来为好。今天算是警告,如果再不听劝阻,短不下给你换个地方。”艾土地严肃地说,偷偷把眼光投向山坡和沟底,这个位置太绝了,布设的许多暗哨能看得八九不离十,还一清二楚。
“好好,不看就不看,怕你们行了吧。我说艾土地,你咋混得这么好呢,也给我指条生路吧。”马拥护酸酸地问道。艾土地再没搭理马拥护,和两个战士转身离开。每天的巡查,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臭赶车的,给老子耍的哪门子威风?马拥护望着艾土地的背影嘟哝,他把手背到身后,在院子里转悠。你不让老子坐着看,老子就到跟前看,从村外往里面看,从村里往外面看。想着想着,一个主意涌上心头,他激动得差点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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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拥护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去国民党占领区的榆林或者到延安,举报杨家沟的这支神秘部队。自打被批斗后,他的脑海里进行着思想斗争。连日的观察,让他确信无疑,国民党满世界里找的解放军主力,就在杨家沟,而且说不定这些人不光是主力,还可能是摇着主力脑袋的人。共产党太能笼络人心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外界竟毫无察觉,国民党部队是聋子和瞎子,我马拥护要报仇申冤,要出人头地,要成为国民党、胡宗南的耳朵和眼睛。
星光下的暗夜,将杨家沟淡淡地笼罩在微弱的蓝光里。住进千余的解放军,村里的寂静远不如从前,狗叫的次数多了,隐约点缀各家的灯也亮得时间长了,马家书苑里的灯光更是彻夜亮堂。马拥护搞不懂,这些人难道一黑地里不睡觉?他盘算着瞅着,咋瞅,白天还能发现的岗哨,黑咕隆咚的,一个都找不见了。只能凭着白天的记忆,在一张马粪纸上画着草图,这是过年时亲戚送猪头肉包裹的纸,如今还残留着肉香呢。他嗅着,不住地感叹真是老了,丢三落四的,许多岗哨的位置愣是想不起来。如果把这张图纸画满,送到胡长官的手里,奖励几个猪头是一定的,不,就要几头、十几头整猪,猪肉猪排,头蹄杂碎,真香。
夜的天空不知甚时被乌云遮挡。天亮时,飘飘洒洒舞蹈的雪花,尽染山沟一片雪白。
马伯雄站到杨家沟最高的山头,这里曾是他和万仙如看日出的地方。眺望欲晓的东方,透过沉沉的乌云,万仙如在天的那边微笑着,说伯雄你那边在下雪吗?没看到太阳的初升吧。来,我替你欣赏。万仙如说着转身双手托起,喷薄的一轮红日,“腾”地跃到她的手掌上,霎时间,红霞满天。马伯雄满意地笑了,心里说仙如你好,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我们开始新的一天。
(未完待续)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