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大陕北》（连载150）

文/姬晓东

“马公子，你们从这边走，我来掩护。”来人说着，对鬼子又打出了一梭子。“杨志，是杨志！你咋在这儿？”马伯雄大为震惊，问。“保护好马苗，快走，我们后会有期。”杨志说着，带着手下与鬼子对打起来。

巴特尔见马伯雄还怔怔地站着不动，说你发啥愣，还要不要命？一鞭子甩过，马车飞驰起来。很快，黄河的涛声取代了枪声，再往前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黄河渡口。河边的船夫见来了生意，热情地帮忙装卸。这段黄河看起来宽敞平坦，船进到淡黄的河里，河水波澜起伏，初现的冰凌冲击着船体，打得船帮“咔嚓”作响。小船来回渡了几趟，才将人车马全部送到对岸。

离开了日本人占领区，马伯雄长出了一口气，软瘫地歇息下来，就地拾取些枯枝烂叶，燃起了一堆柴火，烧水泡熟米，烤被溅湿的衣服。

想起刚才杨志说保护好马苗，马伯雄觉得莫名其妙，便问马苗究竟。马苗缓缓讲述了万向明如何把她卖进妓院，是柳叶和杨志，花了一百一十块大洋赎出来的经过。貌似平静的讲述中，她的身子不住地抽搐，被萨仁花紧紧搂住平息。

“万向明，操你妈的，我一定要杀了你！”马伯雄第一次动了粗口，骂着，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腾起一股黄尘。

巴特尔搂住激动中的马伯雄，又问马苗，杨志不是经营“鱼河客栈”，咋回事，扛上了机枪和小鬼子干上了？马苗说日本人进了包头城，到处欺负老百姓，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杨大哥很不服气，说他要杀几个鬼子，吓得老板娘捂住他的嘴。一个月前，鬼子赶着几十个老百姓到财神庙前的水池边，将他们一个个用刺刀刺死，要不就是直接推进池子淹死，还割下一颗颗人头，挂到街上示众。杨大哥从杀人现场回来，一个人坐着喝闷酒，第二天一早再也不见他的人影。中午时，鬼子挨家挨户搜查，听说有两个鬼子被杀，有一挺机枪被抢。谁也想不到，杀鬼子的正是杨大哥。

“真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马公子，我要回去了，找到杨大哥，一定敬杯酒，他是响当当的中国人。”巴特尔敬佩地说道。巴特尔与马伯雄紧紧地握手，深情地告别，互致保重。“你们看，那就是府谷城。”走了一礼拜，马伯雄指着前方的山头，隐约看到鳞次栉比的房子，颇为激动地说。

“萨仁花姐，你和万团长就要团圆了，真为你高兴。”马苗激动得手舞足蹈。

“马公子，你说，我这次能见到他吗？”萨仁花问马伯雄，说出了一路的担心，脸更加红扑扑的。

“见到的，人在阵地在，这是他的阵地，他不在阵地能去哪儿。”马伯雄胸有成竹地说，喊着车夫们快马加鞭。

还是黄河边的那座军营，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马伯雄高兴地紧跑几步上前通报，“什么，你们是八路军？原来的国军换防了？请再说一遍。”马伯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带着萨仁花千辛万苦来到府谷，又扑了空。真扑空了。三天前，万星明团撤出河防阵地，再次开拔去了三边。“不好意思，萨仁花。”马伯雄道着歉，在无比的遗憾中，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头也不敢抬起。“马公子，你们汉人不是说，人算不如天算。这呀，都是命中注定的。”“好事多磨，好事多磨。”马伯雄安慰道。“磨，都磨了这些年，再磨，我们就彻底磨老了。”萨仁花说得有些凄惨。“这可咋办？”马伯雄自言自语。“好办呀，让萨仁花跟着我们先回米脂。姐姐，跟着我们到米脂看看，那儿离三边很近。”马苗说道。“行，反正家里有哥嫂。这次呀，说啥我也要见到他，就是天涯海角也把他找到。”萨仁花说得斩钉截铁。

万仙如的关中之行收获颇丰，带着十几车棉花，顺利回到米脂。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抗日战争爆发，民族统一战线建立，全面抗战开始，边区的形势大好。从米脂到西安，差不多一半是红区，另一半也是国共统管区，万仙如走下来，一路上绿灯。马伯雄咋样了？万仙如十分惦记。这次到西安才知包头早已沦陷，路途遥远本就令人担心，孤身一人闯入敌占区，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这些天来，白天全部放在工作上还好，夜里惦记着睡不着，她只好到厂里亲自操作纺机，让哗啦啦的机器声，填补躁动不安的心灵。

星辰寥落，东方欲晓。一夜无眠的万仙如，在无定河畔徜徉，她凝望着东方。看了一会儿，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又是一个艳阳天。伯雄，你在哪儿，是不是也在看今天的红日？

“哥，赶紧收拾出发呀，你还在看啥？”马苗问望着东方怔怔发呆的马伯雄。“今天的太阳真新鲜，还散发出淡淡的香甜。好了，我们出发。”马伯雄说着，收回了目光。

米脂东沟里，一队车马朝着县城进发。到了中午时分，他们走进城里。“这就是传说中的米脂城，出了李闯王，还有貂蝉？”萨仁花激动地问道，“这里还有河，是无定河吧。”显然，这几天，她对米脂乃至陕北，向马苗学习了不少。

“仙如，金秀，我们回来了。”走到马家大院门口，马伯雄大喊起来。万仙如和金秀闻声跑了出来。

“天呐，马苗，你可回来了。”金秀叫着，心里愤愤的，可恶的万向明，你把马苗害苦了。

见到马伯雄囫囵回来，万仙如浑身发软，倚靠在门板上看着，一颗悬了多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未完待续）

编辑：大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