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时代精神和现代意识激活文化与传统 中国人的大局观（连载62）

文/穆涛

汉文帝的隐私梦

汉文帝刘恒是由大臣公选出来的皇帝。

汉十一年（前196），刘恒被封为代王，时年八岁。代国的辖区在晋、冀、内蒙古交合地带，南抵太原，北接匈奴。汉十二年刘邦去世，汉惠帝刘盈即位，在位七年。刘盈平庸无为，不仅没有政绩，连后嗣也没有。之后是吕后“居上位”八年，公元前180年，吕后殁，由大臣公议，推举出偏安一隅的刘恒做国家元首。

刘恒的生母薄姬，地位并不高，最初是刘邦一位部下的妾。这位部下叫魏豹，先是随刘邦打项羽，后投奔项羽，被刘邦剿灭。有一天，刘邦去女战俘的工坊（输织室）闲走，见到薄姬，一高兴，就收编入帐下了。但薄姬并不受宠，生下皇子刘恒后，一年之中难得见到龙颜。正因为如此，刘邦驾崩后，她才被硬心肠的吕后放过一马，特准出宫，随儿子刘恒居住在代国。刘恒很爱妈妈，做皇帝之后更加殷切。刘恒早母亲两年去世，但立有遗诏，诏令薄太后（薄姬）百年后不入长陵（刘邦陵，长安城北，今陕西咸阳市内），从葬南陵（霸陵，刘恒陵，长安城南，今陕西西安白鹿原上）。

刘恒以宽民俭政著称，在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刘恒的陵墓，是西汉所有皇帝中最简约的，为避免大兴土木，因山建陵，“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汉书·文帝纪》）。公元前157年，文帝驾崩，在遗诏中对国丧礼仪做了硬性规定，其从简程度是破例的。“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

再选取刘恒执政的五个宽民细节：

即位第二年（前178）五月，废除吕后颁布的“因言获罪”令，“今法有诽谤袄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同年十一月，发生日食，“日有食之”，颁罪己诏。中国古人认为，发生地震、旱涝灾害以及日食等，是人间有逆天行为，因而天降灾难。汉文帝是汉代皇帝中第一位颁罪己诏的，“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余皆以给传置”。后边的两条是针对皇帝本人的，大幅度缩编宫廷卫队，太仆核准马匹车辆额度，超出部分划拨驿站使用。

即位十二年二月，遣散汉惠帝后宫嫔妃宫人，准许出嫁。“出孝惠皇帝后宫美人，令得嫁”。

同年三月，农业税减半。

即位十三年六月，诏令全国免除农业税，这项免税政策实行了十一年，直到驾崩为止。“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赐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数”。

汉文帝也有隐私，一天中午，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要上天却飞不起来，焦急之间，一个黄头郎（汉代掌管船渡的基层吏员）从后边猛推了他一把，于是飘然飞起。他在半空中寻找这个出手相助的黄头郎，见到的是个背影，能看清楚的是其后腰中间挽了个布带结。“有一黄头郎推上天，顾见其衣尻带后穿”（《汉书·佞幸传》）。梦醒后，他带人到长安城外的灞水渡口，后腰挽着结的黄头郎只有一位，叫邓通，蜀郡（今四川）人，木讷，话语不多，老实本分，甚至还有些呆头呆脑。汉文帝极喜欢，找宫廷术师给他相面，术师说邓通“当贫饿死”。汉文帝说，我是皇帝呀，我要让他富贵。于是官至上大夫，还赐给邓通蜀郡的一座铜矿，特准他可以私铸钱。文帝之后，景帝即位，有人告发邓通向境外走私铜钱。“人有告通盗出徼外铸钱”，案件查实后，抄没邓通全部家产，最终“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汉文帝一生谨言慎行，在邓通身上，也算任性了一回。

丝绸之路不仅是一条路

丝绸之路不仅是一条路

丝绸之路不仅是一条路，重要的是世界观。

中国在汉代之前，走的是自强与自安的国家路线，因自得而自在，和外国基本没有往来，也没有对世界的认识，只有“天下”这个概念。“天下”在西周时期是这么界定的：用“五服”做区划，以首都地区（京畿）为核心，向东南西北四外延伸，每五百里为一服，五百里之内称“甸服”，一千里内称“侯服”，一千五百里内称“宾服”，两千里内称“要服”，两千五百里内称“荒服”。方圆五千里，泱泱大国，是为天下。“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夷蛮要服，戎翟荒服”（《史记·周本纪》）。“中国”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夏代，但含义与今天不同。夏代先民开始筑城而居，“禹都阳城”，住在城里的人称“中国人”或“中国民”，简称“国人”。《说文解字》的注解是，“夏者，中国之人也”。“中国”即“国中”的意思，用以区别无组织的游牧部落。西周的“五服”观念，针对“国人”是一种大的进步，有行政区划意识了。

中国的大历史，至少有一半是和北方民族的砥砺交融史，也是以汉代为分水岭。汉代之前的北方民族犬戎、匈奴等，南侵中原的目的比较单纯，就是掠夺女人、粮食、金银、财物。汉代之后，开始对政权有想法，因此后世的历史里，有南北朝，有南宋和北宋，元朝是蒙古人建立的，清朝是满族建立的。

（未完待续）

编辑：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