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式初任中郎时,并不愿为官,汉武帝说:“上林苑(皇家御苑)中有羊,你去负责养吧。”这位中郎每天穿着布衣草鞋放羊,一年后,羊群迅速繁殖扩大,汉武帝知道后夸奖他,卜式说:“养羊和治民一个道理,只要让它们按时起居,把带头闹事的羊除掉,以免败坏群体,这样差不多就行了。”汉武帝听后觉得很新奇,于是卜式由羊信转入仕途。
卜式的经历像一段传奇,他带来了中国政治史里的一个重要转变,纵然重农轻商的根基仍然牢固,但商界出身的人不再受政治歧视了,再之后,官与商之间的界限也模模糊糊了。
九畴与八政
《洪范》一文出于《尚书》,讲帝王术的,是对话体例。
武王克服殷商典立周朝,向箕子问政,箕子以大禹治水、洪水就范开题,讲述了天子必须具备的九门学问。后人称之为“洪范九畴”。“洪范”这个词由此被引义为崇高规范。
箕子是商朝的持不同政见者。《论语》里有一句话:“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这句话有点笼统,但微言大义,点出了殷商失国的最大症结是失仁。《史记·微子世家》讲得具体,也形象生动。微子、箕子、比干是殷商重臣,也是纣王的反对党。微子是纣王的长兄,箕子和比干辈分高,是亲叔叔。三位政治人物三种人生走向、三种结局。微子先流亡,后投诚武王,“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于是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如故”。微子后来鼻祖宋国。比干因直谏遭挖心而惨死。箕子先装疯,再为奴,后远走东北,开疆拓土,建立了朝鲜国。“武王既克殷,访问箕子。”这次访问的成果就是留传下了《洪范》这个大文章。武王给箕子的报酬也是巨大的,“于是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也”。
《洪范》九畴的具体内容是:一曰五行(水、火、木、金、土);敬用五事(貌、言、视、听、思);农用八政(食、货、祀、司空、司徒、司寇、礼、兵);协用五纪(岁、月、日、星辰、历数);建用皇极;乂用三德(正直、刚克、柔克);明用稽疑(卜筮);念用庶征(天地的预兆征象);向用五福(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威用六极(凶短折、疾、忧、贫、恶、弱)。《洪范》一文浓缩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被后朝高度重视,是太子的必读书,也是皇帝的工具书。
九畴里的农用八政,讲国家管理的八个层面,是最早的“国八条”。食,泛指农业。货,金融,财税、工商贸易。祀是敬,是谢天谢地。“天子祭天地,祭四方”,“诸侯祭域内山川”。古人很少讲重整旧河山、人定胜天这一类硬茬子话。我们这一时代建国六十余年,在江河治理上下手太过重,黄河时而断流,以及一些中小河流严重缩水甚至干涸问题应视为教训被吸取。司空是城乡基本建设。司徒是教育。司寇即司法。礼是法律行规,政府的文风,百姓的民风及精神文明。兵指军事。古代的干部考核,也是以“八政”做基础的,比如唐朝的“四善二十七最”,考核官员业务能力的各项指标规定得很具体。在古人的认识里,一个公务员,仅有政治觉悟,是不称职的。
《洪范》九畴,是《汉书》写作的指导思想,也是《汉书》成为一部中国大书的基本所在。这对我们今人修史或著书依然具有启发意义。
政治秀
丞相,是国家副职。丞是承,相是辅,相从木和目,也含着省察的寓意,以目观木,可察山川地势的风向。丞相也被称为“宰相”,在古代,王族和望族最重要的家事是祭祀,祭祀时重要的仪程是宰杀牲牛。“象征这一意义,当时替天子诸侯及一切贵族公卿管家的都称宰”(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从这个角度讲,丞相也是皇帝的大管家。
皇权与相权的关系从来都是中国大政治里最重要的,也是最微妙敏感的。在汉代,丞相位列三公之首,与太尉、御史大夫分治国家事务,皇帝之下,丞相是政府首长,太尉是军事首长,御史大夫是纪律检察首长。丞相下辖十三曹,相当于今天国务院的十三个部委。需说明的是,十三曹中有兵曹,汉代常规部队不过七八万人,但全民皆兵,每个男子二十岁至六十岁每年要服兵役(此年限史载有分歧),国家每年搞一个月“预备役训练”,征募和协调工作由兵曹担任,这支部队也承担着今天“武警”的部分职能。汉代丞相的权力是很大的,如果和太尉联手的话,皇权就被架空了。西汉和东汉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比如王莽,不仅是架空,干脆一脚蹬开皇帝,自己篡了大位。
黄霸是汉宣帝刘询的丞相,由颍川太守擢升太子太傅,做太子的老师,再升迁御史大夫,而后丞相。黄霸的政声是治理郡县有方,主要是精神文明建设搞得好。皇帝有诏书赞谕:“颍川太守霸,宣布诏令,百姓乡化,孝子、弟弟、贞妇、顺孙日以众多,田者让畔,道不拾遗,养视鳏寡,赡助贫穷,狱或八年亡重罪囚,吏民乡于教化,兴于行谊,可谓贤人君子矣。”(《汉书·循吏传》)乡民不为小事争斗、盗贼不兴,鳏寡有所养,贫困有所助,为任八年没有重大刑事犯罪。
(未完待续)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