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酒鬼”老刘

 文/李树荣

昨天，陌生号码通知我取快递，我一时纳闷：最近没有网购啊？快递员可能察觉了我的疑惑，连忙补充说，是延安寄来的两箱苹果。噢！是延安“酒鬼”老刘。我搬着苹果，脑海中呈现出老刘的影子，往事一点点浮上来，我已经连续四年体会到老刘的深情厚谊了！

有缘认识老刘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那时我在汉中市扶贫办工作，每年10月17日是“国家扶贫日”，市里要提前选拔扶贫先进人物登台演讲，然后根据综合评价上报省级单位进行评选。老刘，大名叫刘延平，戏称酒鬼。他是以延安市唯一的参赛选手身份出现，我是以领队与改稿老师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我必须多交代几句省上演讲激烈竞争的场面经过——首先是各地市从基层层层演讲遴选，再到省上集训选手50~60名，最终10月17号登台的只能是6名选手代表。参加省上紧张集训的选手来自全省十个地市，选拔的参赛者，首先要对讲稿进行反复修改，同时还要参加普通话、演讲技巧的专业辅导训练，多轮的复赛循环淘汰，一次次的激烈竞争，一场场角逐的别离……  为了脱稿演讲，无论你年龄大小，无论文化程度高低(也有不识字的农民)都必须得按这个硬杠杠来“杠”你。因此，一些年级大，记忆力不好的选手，通宵达旦地背诵稿子是常有的事。老刘是奔五的人了，但他得接受这个现实。他早起晚睡背演讲稿。他借着大厅的灯光，对着镜子练习每一个字的发音和动作，十分投入地练到凌晨，有几次是保安劝他入寝。老刘常说，我不能搞砸，我不仅仅代表个人，还代表着延安革命老区人民的形象。为此，他发誓要用最好的成绩来给延安人民长脸。老刘嘴上说，行动上也积极跟进。不管在培训室，还是在宿舍他都是稿不离手，坐着练，站着练，躺着练，困了就把他从家乡带来的土酒(小米酒)呡上一小口，立马就打起了精神，接着继续他的背稿事业。我看到他认真而焦灼的样子，半开玩笑地喊他，酒鬼休息吧，明天继续。老刘笑眯眯地与我搭话。

“李老师，你咋知道我叫酒鬼？”

“我看你酒不离身！”

“哈哈，在我延长那地，俺酒鬼的名气大着哩！”

酒鬼借着几份酒兴，谈起了自己的过往。出于礼貌，我还是提他的尊姓大名刘延平吧。老刘住延安市延长县安沟镇，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脱贫攻坚前，他整天只知道喝酒闲浪，是大名鼎鼎的酒鬼刘延平，无所事事的闲汉，后来他家被评定列为贫困户，是重点帮扶对象。俗话说，丝锻上绣花易，麻袋上作画难，可想而知，要把这样一个酒鬼懒汉帮扶起来谈何容易？！谁料想，依托强大的脱贫攻坚扶贫政策，帮扶干部用心用情用力，因地制宜地帮他确定养殖种植计划，给他教技术，帮他从头做起，他承包了7亩苹果园，养了30多头羊，种了5亩多玉米，日子一天天有了气色，成了各级表彰的励志脱贫榜样。就这样老刘成了延安市的参赛选手，出类拔萃地走到了决赛的前夜！

选拔比赛是有规则的，也是残酷无情的，就在决赛的前夜，省上组织激烈的角逐，从十多名选手中筛选出最具代表性的6名代表，酒鬼遗憾地被淘汰了！二十多天的"艰苦奋斗"，夜以继日的努力，在最后时刻出局，他心中为延安人民争光的美梦被击破。晚上，老刘便用语音在培训群里吐槽，愤愤不平，郁闷难消…… 酒鬼的气还没有撒完，竟然在夜里11点多对我发来语音"单挑"："李老师，你把你们汉中的弄了两个，把我的稿子越改越没有味了。我……"(这个语音至今收藏，作为我讲写作课的范例)老刘识字不多，发微信也只会个语音，这一切情有可原，但把气撒向我真的没有道理！我仅仅只是基层的一名工作人员，哪有决定选手去留的权利？！我又气又笑，看来是老刘“高抬”我了。在他心目中认为我就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人了。从这一点讲，还是挺感激他如此看中我。凭心而论，代表汉中参赛的两名选手，他们的优秀，最终能够登上决赛的舞台演讲，的确与我个人发挥作用不大，我也只是在演讲稿上改动了几个字而已。

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我无须对老刘做任何解释，只有让时间去证明一切。我原以为老刘生我气，今生都不会理我了。我压根也没有想到2020年12月他竟然给我寄来了苹果，这一寄就持续到第四个年头了。

如今，老刘学会了视频通话，不时和我通话，我握着手机，听他讲自己的果园，讲自己的羊群，讲自己的玉米，讲自己的窑洞，讲自己的孙子与其他家人。浓浓的陕北腔，传递着浓浓的幸福，大儿子在延安市检察系统工作，儿媳是人民教师，二儿子在外地某酒店担任月薪上万元的大厨，老伴在市里带孙子，他在家经营着果园，管理着羊群……我握着手机，看红彤彤的苹果，看黄灿灿的玉米，看他早晨把羊赶出，追着时光，晚上归家，品着米酒，哼着小曲，仿佛隔着屏幕都挡不住醇香的酒味，更挡不住浓浓的陶醉，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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