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小兰
老家的姐姐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摔倒了,幸好她在场,要不是抢救及时……姐姐说着说着哭得泣不成声。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生活极度困难,许多农民只能啃树皮挖野菜充饥。
困难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父亲,不仅是我们姐弟的榜样,也是村前村后德高望重的人,1976年当选村支书。在农村,村支书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几百人的村子,父亲说一不二。
记忆中父亲从来不以权谋私。我的二姐不到16岁就参加生产队劳动,为了顾全大局,父亲把她分配到重劳力组。有一次,天下着蒙蒙细雨,二姐在打坝时被拉土车撞倒,等父亲赶到村卫生所才知道,二姐的腿粉碎性骨折。那时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二姐在公社医院治疗期间,父亲每天不仅要照看二姐,还要挎着绳、镢头在土畔砍荆棘当柴火,渴了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几口,饿了吃点糠窝窝。每次回到家不是蓬头垢面就是衣衫褴褛,身上和手上被荆棘扎得伤痕累累。脚上的鞋像狮子一样张开了口,两个大脚趾露在外面。
晚上父亲拿着缝衣针,在煤油灯下挑手上的刺。母亲唉声叹气地说:家里没一粒粮食了,孩子们哭喊着要吃饭,看能不能借些队里粮食。父亲说:“生产队的粮食不能借,村里很多人家揭不开锅,咱们家借了其他村民咋办?实在不行我明天去县城走一趟,总不能让孩子们饿着。”
我二爸在县城收购站上班,父亲说明来意,二爸准备了一麻袋高粱壳、糠皮和几碗黑豆让父亲拿回家。母亲把黑豆和糠搅拌好,倒在石磨上推成糠面,做饭时用开水烫好,再用拳头捶打成糠窝窝,有时候烂得不敢捶打,就直接把它放在案板上,拿刀子切成片放锅里蒸熟吃,即使这样的饭也不能维持长久。
在家里极度困难的时候,父亲做人的原则也没有变。有一次,父亲骑自行车去赶集,在村口拐弯处捡到一麻袋黑豆,前后无人,父亲就坐在麻袋上一边抽烟一边等,等了两小时也不见有人来找。当时那麻袋黑豆可以吃几个月。父亲把黑豆放自行车上到了镇上逢人便打听,是谁丢了黑豆。终于找到失主,失主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赶紧去商店买了一瓶酒两条烟,可父亲说什么也不肯收。两人推来推去,父亲只好抽出一盒烟打开,发给周围赶集的人,才罢休。
曾记得我刚教书那年,乡政府组织村干部去北京参观学习,得到消息那晚,父亲喜笑颜开地告诉我,这次去北京参观学习,你给校长请个假,我想带你去,让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好。
那段时间,我每天掐着指头算日子,结果父亲因怕耽误学生上课,没能兑现承诺。
一个星期后,父亲耷拉着头走进院子说:“孩子呀,爸总以为这次参观学习回不来了。”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母亲问:“掌柜的,怎么了?”父亲笑着回答:“没事,本来我晕车,再加上吃不进饭差点饿死,赶快给我做饭吧。”“天哪,北京那么繁华,咋能把你饿死?”母亲唠叨。
过后我们才知道,乡政府组织村干部去北京,只给报来回路费,吃住自己解决。当时,我们村里的村干部为了省钱,晚上在路边打地铺,吃饭就吃7分钱一个的糖包子……
在人生的道路上,父亲不但影响着他的儿女们,也影响了他的子孙后代。父亲最小的儿子继承了这份职责,成了村支书。现如今,每当人们问起父亲的生活状况时,他总是笑着说:“我现在91岁,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家里人口兴旺,我们家现在将近70口人。我这人性格古怪,虽然有这么多儿女,谁也不想连累,因为共产党给的老龄费、养老费还有每年的村支书补助,花都花不完。”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