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世辉
这是一个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故事。
那是1970年初冬的一个下午，冷风飕飕，寒意浓浓。上高一的我和同窗好友赵国栋在后操场西北一隅的地方散步，那里有一排靠西墙的房子。当时有教工食堂、工人宿舍、体育器材室、学校图书室等房间。当我们走过图书室时，不经意间却发现了图书室的门不知什么原因铁将军并没有真正地上岗。因为北风劲吹，寒气袭人，当时后操场很少有同学。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求，我们大胆地推门而入了。
啊！这么多的书，虽然不能说是书的世界、书的海洋，却也足以开阔我们的眼界，足以淹没我们这些脑子里一片空茫的光头后生。生平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书，好不兴奋，好不激动。处于文化荒年的我们，那时候能得到的书籍是十分有限的。面对琳琅满目的四壁图书，我们像焦急的蚂蚁面对身体宠大的美味一样围着书架转圈。内心求知的欲望被撩拨得如同风中的火焰，我们正被火焰烧灼着、烤炙着。那时我的眼睛就像山里的放羊娃进了上海南京路，多少忙不过来。忽然间眼前一亮，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书架上一长排封面浅绿色的鲁迅的作品，排列得很整齐。尽管鲁迅的作品当时的我并没有读几篇，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全架搬了下来。同窗赵国栋当然“收获”也不小。当时的我，不知是胆怯，还是激动与兴奋，只觉一股热流直朝头上涌，脸滚烫的热，心急速地跳，尽管门外北风呼呼，而图书室里的我，脑门上的汗珠却直往下滴答。虽说是生平唯一的一次窃书，我却没有做贼的感觉，也没有良心的遣责，反倒有一种“收获”后按捺不住的喜悦。
在暮色苍茫的时候，我们便匆匆地把这些书掩埋在了教工食堂旁边的柴火堆下面。这个柴火堆是食堂工人起火做饭时引火用的。
晚自习的时候，我们上演了当时正在热演的“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第四场《转移》。于是乎柴火堆下面的书们被平安地转移到了我们宿舍的床板底下。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是在激动兴奋与忐忑不安中度过的。终于到了星期六的下午，其他同学都陆续回家了，床板底下的书们又一次大转移，被装进了我们背馍的布袋子里背回了家。那时候农村中学的学生根本没有条件上灶，能背够一星期吃的玉米面馍，再能带上点自家腌制的咸菜或干辣椒面就很不错了。
50多年过去了，我数经迁徙，七易其居，人事皆非。尽管我早已有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11月第一版的18卷《鲁迅全集》，而当年被我背回家的那些鲁迅作品，虽说早已发黄，但它们仍然整齐地排列在我老家的书柜里，因为这些书里，毕竟尘封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故事。现在闭上眼睛，我也能如数家珍般地一一说出那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的19个鲁迅作品集的集名。今天，这些早已发黄的书已成为我目前有限藏书中的“元老”了。
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窃书经历，使我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也使我和鲁迅结下了不解之缘。课堂上教鲁迅，书店网上买鲁迅，教学之余研读鲁迅。功夫也没有亏负我，在十多种报刊上我先后发表了50多个关于鲁迅的“豆腐块”。也正是这次窃书的“收获”，伴我度过了文化荒年最感空茫的几个年头，也正是这次窃书的经历，让我在鲁迅作品教学上收获了不少心得体会。
编辑：晓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