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正善
封控的日子还在继续,朋友圈里各种晒美食的渐渐少了。原因不难想象,就是真正的国家级大厨,谁能天天顿顿拿出新花样呢?
妻子本来是位面食高手,可面条饺子麻食泼面馒头烙饼凉皮煎饼总有个尽头。
“要不咱打一顿搅团?”一天中午她无奈地问我,我欣然应诺。
搅团是关中地区的一道著名主食。过去的关中农村因为缺细粮,几乎家家都是靠苞谷糁子玉米面来糊口。
打搅团那可是乡间的一场大戏。至今仍然难忘母亲和嫂嫂、姐姐们夏天里满头大汗打搅团的场面了。打搅团一般都是中午时分,那时候阳光从西边的窗外直接照射进来,就像现在投到舞台上的追灯。女人们或者蹲在灶台口添柴煨火,或者双手持长擀面杖在大铁锅里搅拌着。
打搅团太稠搅团硬吃着顶胃,太稀了像稀糊糊筷子都夹不上很难吃到嘴里,即便喝到嘴里也没感觉,这就对火候要求很高。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并且最好是麦秸秆那种软柴火烧火;再就是搅拌的人必须要有力气,需要在打搅团的过程中不停地使劲搅动着,搅得越均匀越好,否则有可能结面疙瘩,吃起来磕磕绊绊的不利索。恰到好处的火候和麻麻利利的搅拌,决定了搅团才能打得成功。
当灶火熄灭搅团熬熟的时候,大锅后面小锅里的韭菜、蒜苗、白菜等配菜也早已炒好,浆水或者醋水已经“哗哗”地冒着热气。嗅觉灵敏的,已经能够闻到芹菜浆水或者荠菜浆水的那种香味。
搅团打好之后,开始用木勺给瓷碗或者洋瓷碗里盛饭。盛上大半碗搅团,然后用铁勺舀进去一大勺滚烫的浆水或者醋水(醋水汁里往往要放一些切碎的蒜末和生姜),浆水或者醋水对搅团形成包围之势,就等着食客发起主攻了,所以大家开玩笑地把搅团叫做“水围城”、把吃搅团叫做“解放台湾”。
不过别急,汁子舀上之后,还有更重要的物什要添加呢——这时候需要浇上一小勺红彤彤的油泼辣子(关中人吃搅团别的可以凑合,油泼辣子一定是要真材实料的),再用筷子夹上一团炒好的绿生生的韭菜蒜苗白菜,就可以端出厨房,坐在饭桌上或者干脆蹲在院子墙根的太阳下享用了。
金黄的搅团红红的辣椒油绿生生的炒菜汇聚一碗,看上去就让人想流口水,吃起来不叫你吃得稀里糊涂大汗淋漓才怪呢。
和当下流行的“一虾多吃”一样,关中农家不仅面食有多种吃法,搅团也有几种吃法呢。
除了吃热搅团之外,还有就是把热搅团舀了倒进大盘子或者案板上,用大木勺抹开成薄薄的一层,叫做“片片儿”,等热搅团吃完“片片儿”也晾凉了,再把这食物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正方形或者菱形盛进碗里,浇上浆水或者醋水,淋上油泼辣子,夹些炒韭菜或者炒蒜苗儿,就可以享用了,口味重的还往往要找两瓣生蒜来,剥了皮嚼着吃着;还有一种吃法就是把热搅团通过漏筛下到盛有凉水的大盆里,一个个鱼儿模样的玉米漏鱼儿就听话地通过漏筛的圆孔跳进水里,等上十分钟左右凉了下来,再以同样的方法调好,就可以吸溜吸溜地吃了。
吃不完的热搅团、“片片儿”和“鱼鱼儿”,可以放到晚上凉调了吃,那又会是另一种爽;还有的则是晚上或者第二天早上烩热了吃,真是各有各的不同。
搅团这东西,往往吃一碗就会有胀肚子的感觉,饭量一般的吃上一碗就得丢碗撂筷子了,就是那些饭量大加了半碗一碗的,等不到两三个小时,也会感到饥饿,所以搅团还有个外号叫做“哄上坡”,意思是反正你已经吃过了上到半坡了,即便饿了也得等下顿开饭时候才行啊。
不过像我父亲、哥哥他们干农活儿饭量大的,仅仅吃“哄上坡”的搅团可不行,他们往往还要提前从馍笼子里面取出一个或半个馍帮衬着吃,这样到下午干活儿的时候,才不至于饿得发慌没力气。
现在虽然都不太干农活儿了,特别是宅家的日子都很少下楼走几步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两大碗搅团。
妻子端上来的搅团虽然是用天然气烧火打出来的,但她毕竟是打搅团高手了,端上来的搅团均匀稀稠恰到好处,炒好的韭菜、白菜和鲜红的油泼辣子自不必说,最关键的是这时候家里竟然还有荠菜浆水。
这顿饭,可是封控防疫期间难得的一顿美味。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