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 常州梦

文/吴芊易

前些天朋友发来老家的照片，说是前楼王姨的加蟹小笼包关门了，店子也卖掉改成了什么手机专营店，这才突然想起大约很久没回去了。江苏老家的房子旧，青砖瓦房，要沿着曲里拐弯的石板子路一直向前走才能看见个全貌。那一片老房在烟雨里浮沉了不知多少年，墙壁上斑驳的水迹还没完全蒸发掉，江南的梅雨季又来了。

我一直觉得瓦房是最适合下雨的，雨水顺着房檐一滴滴砸出花，汇成片片的洼，声音清脆得像是敲木琴。倘若在门口坐会儿，就能看到打油纸伞的行人，或是挽着手的，或是追逐打闹的，笑声穿过悠长的巷子，传得好远。在老家，油纸伞遍地都是，有时候还能看见路边修补伞的老人。
　　油纸伞质量好，一把若是补补能用好些年，但要是长时间不用，就会让虫子啃了。这么久没回去，想来那把我很喜欢的伞也大概不能用了。
　　房子旁边是一条不太宽的河一直向前延伸着，到了头就没有路了，必须要坐船。河里的船大部分是不要钱的，请船工才要花钱，十五六元就能走个来回。
　　河里有卖糕点和小玩意的，也是要划船过去买。买完了坐在乌篷船头吃些粉糕花糕，水流一点也不急，所以也无所谓臃肿的救生衣，耳边就是船桨拨动水流发出的哗啦声和不知道哪条船上的船工唱的曲儿。要是再幸运点，会有弹琵琶的人演奏，这种船一般会搭上一层薄帘，只能看出里面影影绰绰有个人影，琵琶声便从中倾泻而出。
　　晚上要是不想回家里去，船上也能过夜。南方少有严寒，抱上薄毯裹住身子就足以，躺在船头，睁开眼就能看到星河在墨色中璀璨。
　　倒也不必担心早晨不知去向，一条河道没有分叉，只需醒来后沿着河道就能划回去。实际上也根本漂不出多远。
　　在船上过夜是我童年最乐此不疲的游戏，枕着河两岸的花香和清风入眠，也没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和困惑。
　　前楼的王姨是从小看我长的，每次回老家都会去她那吃一客加蟹小笼包。按老常州人的吃法，得是要对镶才好，即一笼包子有六只是加蟹的，六只是不加蟹油的，这样才能充分体会到蟹的鲜美。
　　如今她的店子不在了，我却没能再吃上一口。
　　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老家是很少有这样天气的，我于是埋怨起寒风扯乱了我回忆的线。最近几年，回老家的事情总是被这些那些原因冲挤掉，一拖再拖，我只能尽量不去想乌篷船和星星，不去想弹琵琶的人和油纸伞，不去想那些琉璃瓦上的雨水。寒风阵阵，那就让我的思绪跟随着这风吹去常州，吹去故乡。
　　常州梦，梦常州。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