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子墨
秋天的下午,一棵老树落下了它的叶子,一阵风吹过,把一段摇摇欲坠的枯枝刮落了下来。
清洁工来了,他不允许这片草地上有任何枯枝或者其他碍眼的物品,于是打算捡起来回收。这时,来了一个艺术家,打扮简朴,胖胖的,矮矮的,满脸油渍,头发黑而亮,由前到后整整齐齐地梳过去,头发若是再能延伸并且分成三股来回编织的话在清朝一定会成为非常漂亮的大辫子。双臂挺强壮,小腿却显得弱不禁风,这使得他穿衣服看起来非常的紧致,可是这样的紧致一点都不美,这个浑身上下油腻的男人无论向谁走来对方也会心生厌恶。艺术家看见了这根朽木,停了下来,直视前方,左思右想,最后勇敢地向清洁工走去:“这个树杈我能看看吗?”
“啊?”清洁工正在走路,无暇顾及别的事,突然被叫住,愣了一下,“可以啊。”
艺术家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这块木头,如果木头会说话,感觉他会去审判它一样,看着看着他看出了什么名堂,只见他跟清洁工交代了两句,然后向清洁工手中递过去20元钱,艺术家走了,尽管清洁工没有搞清楚他的意图,不过双方都很满意。
可别小瞧艺术家,他总是深居简出。在当地是负有盛名的人,多次作为该市的文化代表出席了很多次重要会议。
接下来,该市的美术馆举行了一次博览会,有全球许多国家参与展览,上上下下,异常隆重,曾经的老馆长还出席典礼,市民们不管什么样,有钱的没钱的,爱艺术的不爱艺术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林林总总也来了许多人。各大新闻媒体,报纸记者空前绝后地来采访这件事情。
展览当中有一个黑框里面套了个白框,就可以成为一幅画作在金碧辉煌的艺术馆里展览;还有一个女人握着一个鸡蛋,鸡蛋画得很粗糙,如果这样说,观众肯定不懂它为什么可以获奖,可是事实上那个女人是裸体……
再往里走,一个镶着银框的玻璃柜赫然摆在大厅中央,围着玻璃柜的则是防护栏,人们只能远远地观望,在黄色灯泡的照射下,红色鹅绒毯子上放着的是那块朽木,他被重点展览。西装笔挺的与会者端着红酒杯走来走去,一些重要的人都留在这个大厅交谈,有一些不重要的人也想留在这个大厅,在那里磨磨蹭蹭。还有一个人什么也不做,他围着那些瓜果点心绕来绕去,良久,他的手向一块蛋糕伸去,在舌头即将触碰到美食的时候,终于在保安的炯炯目光下悻悻离场。那天会场异常拥挤。在博物馆外,保安鼓着腮帮子尽力挥舞着指挥棒,但丝毫没有作用,大家的情绪反而高涨了,参展的作品作者也一一入场,艺术家也在其中,各种评委和作者也都到场了,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再来看看这根朽木吧:它短而黑,一端显得很笨拙,断裂处也是那么干巴巴的,一点也不活泼,上部有着随时会塌下来的扭曲感,与下面的细致极其冲突。另一端就是两根了,这两根却不像是造物主的手法,它们在一起显得迥异,或者说不应该就这样拼凑在一起,一个螺旋着朝一处长,一个短短小小的,中间还有一个虫蛀的洞,这个洞一直连到下面,联通另外一端。整个树枝已经变成了一个空的枝干,腐烂到发黑。下端的树纹一道道条理分明,纹理有深有浅,表面的地方因为潮湿已经显得乌黑了,在凸起条理两侧的沟壑之中则保留着树木原本的黄,像是给乌色描了金。可是这样局部范围的精彩也不能补救整个烂东西的失败。
全国知名的艺术家对朽木给予高度的评价:形态美丽端庄,不揉捏造作,十分古朴。一位光头的老学究如是说道。专家们对朽木的描述是十分具体的:古朴典雅,具有大地最初的粗犷的美。其实在朽木还没有展出的时候就已经被捧上了天,此前只有清洁员和艺术家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它的吹捧:市值20亿美元,尽管最初只有20元。
“不经雕琢就如此好看,真是太精彩了。”一个人在柜前久久驻足不肯离开。
“那当然,这可是我老师的作品。”
一个人接过话去:“天然美丽,这不就是对当代喧嚣城市的最好反驳吗?”
人们议论纷纷,完全地夸奖起来。
……
夜幕降临,繁华由内部转移到了外部。街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博物馆的人潮散去,开始有人进行清洁。
“就是它?!”一个中年男子大叫起来,“这破玩意儿是我上礼拜在草坪捡到的,居然能跑到这里面去!”他指着玻璃柜里的艺术品仿佛在向作者质疑。但是周围没人理他,依然低头自顾自地工作,他似乎有点尴尬,只好不再计较此事,清理完地毯上的垃圾就关灯离开了房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之后朽木拿了另外一个大赛的第一名,以后几个月,博物馆会连续展出并且加大宣传力度。
编辑:高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