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羊肉胡卜

文/刘冠琦

第一次去韩城，我刚读初中，《史记》只读了四分之一就对司马迁崇敬得要跪下。韩城是司马迁的故乡，我离韩城越近，心里越是惶恐不安。车到芝川，仰头望山上的司马迁祠，就觉得庄严正大，等走进韩城，转了满城的古建筑，更感到韩城的文气鼎盛。
　　那天黄昏，我从金塔公园的后门绕出来，远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羊肉香气，于是寻香去找饭馆。走过去看见一排铺子，店门前的大炉子呜呜冒火，店家的招牌上有写“羊肉胡卜”，有写“韩城糊卜”，问了当地人才知道，虽然文字有别，实乃一物。做羊肉胡卜的大师傅穿着蓝大褂，手里掌着大铁勺，向着街上吆喝道：“胡卜胡卜羊肉多，来往朋友里面坐。”看着伙计端出热气腾腾的大碗，才知道胡卜并非胡萝卜，实际是饼丝，看起来好像细挂面，却比细挂面还细，吃起来比面条筋道，十分有嚼头。碗中羊肉铺在胡卜上，汤上点缀些许香菜，红椒油淌在碗里，鲜香顿时扑鼻而来。羊肉胡卜味道酸辣，吃上几口舌头发麻，额头微微冒汗，下肚久生暖意，是养胃的美食。
　　店外来了一高一矮的两个中年男人，高的搀扶着矮的，就像拖着一个盛满粮食的麻袋，矮的显然喝醉，高的对大师傅说：“来两个大碗胡卜，汤要多，辣子放少，醋要多。”又对矮的说：“羊肉胡卜醒酒美，酸酸辣辣一吃就清醒，亏你是司马迁的后人，喝酒喝成这个德性。”矮的嘟囔：“我咋不是司马迁的后人，他们合伙要把我喝倒，我岂能屈服？既然是司马迁的后人，宁可喝倒，也不认卯！”没一会儿，羊肉胡卜端上来，两人咕噜噜喝汤，一碗胡卜如倒进肚里，过一会矮的酒意全消，两人说笑而去。
　　吃过一次羊肉胡卜，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只要去韩城就要品尝羊肉胡卜，要不然总觉得美中不足。记得今年春天，在韩城一家羊肉胡卜馆子，邻桌的几个男人在一起聊天，议论某某官员的调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位戴着黑框石头镜的老者说：“这有什么说不清的，大家说某某人终于走了，那这人肯定是不咋样么，大家说某某人竟然走了，那这人肯定是得人心么。鲁迅说孤独是什么，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外一株也是枣树。那么喜欢是什么，吃了一碗羊肉胡卜，还想再吃一碗羊肉胡卜，今天吃过羊肉胡卜，明天还想再吃羊肉胡卜。”大家笑起来，另外一位模样像老师的说：“百姓心中有杆秤，知道你好还是坏。羊肉胡卜人人爱，贪官污吏把人害。”
　　我听了他们的交谈后，愈发敬畏韩城。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