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正月廿二晚九点二十许，侄儿玉川发来微信：“叔，我父亲去世了。”文字虽短，但让我甚为震惊。哀痛之余，勾起我对许多往事的回忆。
玉川的父亲是同胞弟兄中老大，家门弟兄中排行老三，我们叫他“三哥”。三哥名叫成英，名如其人。他性情耿直，争执论理，臧否人物，眼睛揉不得沙子,哪个弟兄犯了错误，他批评时绝不留情面。三哥读过几年小学，年轻时学得一门木工手艺，常走乡串村，为乡邻打制家具，因技艺高超，价格公道，广受群众好评。在我的记忆里，他还是个作务庄稼的好把式，提耧下种、锄耙收割，碾打扬场，哪一行都难不住他。
我从14岁离开庙湾求学，与三哥的交往就渐渐少了，有时见了面甚至有些陌生。有一年，他送玉川到北京上学，返回西安时顺道来看我。三哥第一次来西安，我当然要热情接待。我带他去兴庆湖泛舟，去朋友高强开的川菜馆品川味，去大雁塔游览，逛炭市街夜市……动身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与三哥彻夜长谈，拉了不少家长里短的话。三哥一再嘱咐我照顾好自己，把公家的事干好，早点成家，不要让八大（我父亲排行老八）操心……
短短几天，与三哥近距离接触，切身感受他倔强耿直的秉性和为人处世的风格。他期盼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具有强烈的望子成龙的愿望，希望下一代能有出息，走出大山，在城里体体面面地生活，这与生活在中国最底层的农民兄弟的最高理想别无二致。在西安工作的侄儿志峰随拍了不少照片，我至今还在珍藏。
玉川大学毕业后工作分配在广州，我也从省府调到杨凌工作。三哥和三嫂去过广州几次，来去匆匆，竟未能谋面。玉川原本想把父母留在广州一起生活，但三哥在农村生活多年，南国的气候、饮食习惯以及喧嚣的闹市使他无法适应，三哥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庙湾。有一年，我回乡探亲，返程途中在背梁遇见了三哥。三哥正在他的承包地里锄草，我给他递了一根纸烟。天上太阳正在炙烤，我们坐在地上拉了一根纸烟的话，因急着赶路，我就匆匆与他道了别。后来我又见过三哥几次，都是逢年过节回家看望父亲，他来我家拉话，但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我已记不清了。前几天，我与家里弟兄通电话，说起家乡物事，方知三哥在县城务工，三嫂为他做饭，他在县城管局干清洁工，为城市美容，一个月竟有几千元的收入。七十七岁的人了，除偶有头晕，身体别无大碍。
三哥是正月廿一晚上九点左右身体有了不适，家人急忙送县医院，检查发现颅内出血100毫升，医护人员立即展开急救，但颅内出血不止，病情急剧恶化。三哥早已昏迷不醒，转院凶多吉少，回天乏术，医院建议放弃治疗，准备料理后事。救护车送三哥回到故土庙湾时已是次日中午。下午三点，三哥撒手人寰……
鼠年春节前后，多地发生新冠疫情，经济停摆，人人足不出户，居家隔离，全力防控疫情。玉川接到电话后携妻女凌晨匆匆从广州出发，早九时到达咸阳国际机场。经严格检查、测温后才予放行。玉川是在回庙湾的途中给我发的微信，此时夜色已深。
回想三哥一生，劳碌了大半辈子，晚年生活宽裕，儿女孝顺，苦尽甘来，却不幸离世，怎不让人悲伤哀哉。
就在四个多月前，三哥的胞弟成朋因罹患癌症医治无效，不幸辞世，享年七十岁。以前听到族里长辈今天这个病了、明天那个殁了，总感觉生老病死与我们还很遥远。时序更迭，岁月不老。我们似乎还没有长大，却不知不觉走向了人生的下半场。几位兄长的离去，使我既吃惊，又无助。昨天还在朝夕相处、说说笑笑的人，今天就悄悄地走了，真乃人生苦短，世事无常。
三哥，一路走好！
编辑：慕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