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铁岭“古城三部曲”之《书院门1991》:新世纪之交中国社会变革的多彩画卷

文/冯望岳

康铁岭先生有意为之的长篇小说《书院门1991》《马道2001》《民乐园2011》“古城三部曲”，整部小说皇皇300多万言，其历史纵向跨度长达30余年，横向宽度则囊括现代都城西安书院门内外与潼关至平凉、商洛至榆林广大乡土中国，毋庸置疑，是一部深层次、多角度地诗性抒写近半世纪中国社会天翻地覆变革和改革开放伟大成就的“录像带”和纪念碑型“扛鼎巨制”。

《书院门1991》卷端从主人公晏子敬1991年惊蛰乘长途汽车由陕南故乡到西安书院门闯世界落笔，到1992年春离开西安前往四川遂宁市清风观收笔，截取改革开放大时代中国社会的一个横切面，又以中东海湾战争风云为远景［1］（P345）、邓小平“南巡讲话”为中景［1］（P814），极具诗性地描写出古城西安书院门“同框”内外发生的百态世相、林林总总，绘出一幅20世纪末期中国社会变革宏大时代背景下城乡人民生活、思想、感情、心理的多彩画卷！演奏出一部雄浑激越、震撼人心的交响乐曲，抒写出一部改革开放时代大魂与个性小魂相融合的国人灵魂的“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2］（P56）！

（一）

《书院门1991》的主线主场人物是商洛华阳县小学民办教师晏子敬、六原县剧团秦腔演员李雯、书院门聚贤堂掌柜赵怀仁先生、天香居易学书画室王先生、大汉书店刘经理、书法家张大圣、“平安罗汉”王魁、清廷道台遗少孙府生、租房东刘大鹏、书院门市场管理所冯所长、潼关太要金矿雷老板、省矿产厅次厅长及王处长等人；以及书画店铺小惠小王夫妇、美女画家于松霞、商洛山地农民工小虎；渭北宋沧海与马东；河南三门峡老张与智能、智本、智行和尚三兄弟等靠摄影、写字、蹬三轮车、摆摊卖菜、摆摊卖字、当学徒、办书画班打拼谋生、创业“逆袭”的小人物和劳动者。商洛华阳县进城蹬三轮的刘小虎开起了出租车；河南巩义的智能三兄弟而今在书院门办“怀素书院”，已办起“少林禅宗书画研修班”；于松霞也已学成融油画、国画艺术于一体的菩萨像绘画。但是，在“厚云积岸，大水走泥”时代的书院门，确是大浪淘沙、龙鱼混杂。对中国文化与社会生活有着通透认知的康铁岭先生，履行文学作家的天职着力描写出改革开放时代市场经济历史背景下书院门内外“人们思想、感情和心理的变化”［3］（P450）。

主人公晏子敬不仅是贯穿全书的人物形象，而且是极富正能量的人物。《书院门1991》塑造主人公晏子敬形象就彰显出作家艺术大师的风范和手笔，仅仅人物肖像描写分明就是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的。作品既不是文学巨匠茅盾《子夜》式主人公其时中国民族工业界的白马王子吴荪甫肖像：与其颇有野心与手腕、锐意进取、敢于冒险、杀伐果断、精明干练的性格相匹配，40多岁，一张紫酱色的方脸，浓眉毛，大眼睛，身材魁梧，举止威严，看上去就是一个大亨；又不是罗贯中《三国演义》式赤胆忠心、正气威武的关云长肖像：与其忠义仁勇人格相融合，“身长九尺，须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而《书院门1991》主人公晏子敬既没有白马王子帅气，又没有西欧骑士翩翩风度，他在卷端由秦岭深处华阳县开往西安的长途汽车后排出场是一个丢妻离职、矢志打拼逆袭而前路迷惘的小人物。晏子敬肖像是在小说中是动态而多处描写过程中逐渐显现在读者面前的：他50没出头，“有气无力地低着干瘦的脑袋，一双黑亮却十分落寞的小眼睛”，没有大学文凭、没有教师资格证的山村小学民办“教书先生”［1］（P1）；随而先后通过孙府生、赵怀仁所见描写：“晏老弟好相貌，像齐天大圣的猴相，人上人。虽眼小可鼻梁高而有傲骨气”，又“黑多白少，鹞子眼也”；“嘴小，上唇薄下唇厚，地包天，能聚财” ［1］（P19）；“你这脸鼻瘦，下巴短，上嘴唇薄，下嘴唇厚，脸不富态，……你那黑炭的……瘦猴脸上留胡子，还真显现出些仙风道骨之气” ［1］（P20）；在离开西安到崆峒山修道悟真的那天早上下了雨，没带雨具的晏子敬坐在长途班车上，“用毛巾擦了擦没有几根头发的头” ［1］（P40）；完成“包装”后的晏子敬在冯所长眼前：“这长相活脱脱一个道士，这嘴上的山羊胡子，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这黑脸上像涂了一层蜡，稀松头发收盘在后脑勺上扎起的发髻别有神韵，说话声音洪亮，再加上这一对大耳朵向下垂着，一看就是几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大圣的猴孙！” ［1］（P174）。而在“明星发屋”由东影厂退休的专业化妆造型师眼中：晏子敬“脸型瘦长，鼻梁高，眼睛不大但有神”，于是“就按电影里边道长的样子”造型［1］（P336）；又由东影厂专业摄影师留影存照：那样“端庄”，“慈眉善目”，“印堂发亮”，头后边极富“俊秀阳刚之神韵”，“真像三清殿里坐的那上仙”，又胜似电影《太极风云》中张三丰［1］（P338）。

作家还借助中学同窗吴焕民之口评说：晏子敬小名黑驴，“上中学时就爱写诗、填词，而且读了不少古代文学作品，古典文学有一定的基础”；“那时候，你每次写作文，都用半通不通的文言文……”；“当初上中学时你就喜欢书法”，“你在书院门发展”，以写字谋生：“一、你有文化功底；二、你的书法作品我虽然没见过，但我想不会差太多；三、你能写诗填词，可以自撰书法内容；四、你单身一人好混也没牵挂；五、你抽空写些散文、诗歌，……报刊发表后也可以提高你的知名度”。“你已经演了十几年的人民教师了，在目下这改革开放的大气候下，演一位道士书法家也未尝不可”［1］（P37）；人50还没出头，站那腰直挺，眼睛有神，写字的动作麻利［1］（P552）。

晏子敬在去崆峒山途中到平凉一面粉厂外甥家，与外甥闲谝热聊“大跃进”炼钢铁，尤其是“社教运动”镇组长专找街上懒汉、混混、泼皮、二杆子成立“社教”工作组外围团之类，绝非怀古忆旧［1］（P74）。他欣然看到面粉厂工人们将6吨面粉熟练地让传送带上面粉一袋袋一层层装卡车的情景，崇尚劳动、崇尚机械化生产之情溢于言表；又不明白那胖子以公款提面粉不进账、送进自家店铺、又把面粉送到矿上的套路，忧虑不已，并以长辈口气告诫外甥熊娃说：“哇呀，公家的光不要沾，迟早让人知道了，是要吃亏的”［1］（P48）。晏子敬在崆峒山大殿早课诵念《太上玄门》参禅悟道，看见南天门的大牌楼，闻到太乙真人炼丹的仙气，目睹了何仙姑在蓬莱莲池边［1］（P74）。晏子敬心中铭记着曹丕《典论﹒论文》中“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名句，细读并抄录秦皇、汉武西游登山碑文，矢志要“写出惊世的文章”［1］（P55）。他也知道韩愈《争臣论》中“思修其辞以明其道”警策之语。于是他在崆峒山上苦思冥想，琢磨了几天，写出颇适宜的杰作《崆峒山赋》，抒发酷爱与礼赞河山壮美、矢志于道与悟道向善的豪情［1］（P106）。

晏子敬与李秀兰夫妇都是教师，可公办教师的李秀兰到深圳参观学习回来就闹着离婚，竟然嫁给了县城门外卖烧鸡的暴发户王六合。晏子敬公办现身说法：“别说这古城，就我工作的秦岭深山中，这改革的春风一吹，人的思想一下就开窍了。可这好事总是伴着瞎事来，县上的一些女人，整天打牌不沾家，这一两年离婚的多了，有野婆娘的多了。妈的匹，我那怂婆娘就让一个投机倒把的拐走了，人家看上那货的钱了。唉，这社会变了，变得一切向钱看了” 【1】（P285）；天香居周易书画室王先生认为，晏子敬是学问型人，讲的是著书立说方面有才华；在搞钱方面弄不过李雯，人家有大财，而且是偏财［1］（P716）。晏子敬心地光明、痴情向善，他认为：“天下佛道同源，都是让人修悟，求真向善”；赵先生深表认同：“就是，就是！这世界上众多教派也罢，政党也罢，都是让人向善，过上好日子，让天下太平” ［1］（P151）。晏子敬总是说：“人存善心，比什么都重要”【1】（P433），“人生在世，要多行善” 【1】（P434），他由衷地夸奖陕北农民企业家牛娃子是“真正的黄土高坡上汉子的真善美”，“一个农村出身的后生，能出银子修祠堂”，出资50万修学校，“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传承中国文化，说小些，也算是为族里村里办了一件好事实事” ；“我写文章也是弘扬正气，宣传做善事的人” 【1】（P438）。

晏子敬告诉人们说，有福报的人才能看见“观天处”飞龙［1］（P672）。晏子敬深信：“这个世界上只要你努力了，那就有回报” ［1］（P689）。主张做人低调些好，不要太张扬了［1］（P719）。他告诫青年马东：张大圣出门看似扎势，其实是注重自己仪表、个人形象。张大圣的字能卖上价，就因为人家在人们心目中印象是高大气派，有一股子阳刚雄壮之气［1］（P706）。他还把要求以正楷书写《心经》的客户让给马东来写［1］（P709）。晏子敬是积极向上、蓬勃奋飞、自强有为的奋斗主义者，他对智能说：“这人生难得客观地认识自己。”“这自悟了，比你办班挣钱可伟大得多！”他又鼓励于松霞说：“能做到自我认识、自我提高这就对了。艺术道路上就是不断总结升华的过程，否定自我才有新生、才有希望” ［1］（P695）。他书法多写《咏梅》《赤壁怀古》《长征》、“紫气东来”“大展宏图”“学海无涯”“奋进”“悟道”之类；他一向嫉恶如仇，“这书画市场都乱成锤子了！像人不像人的都成了大书法家了！真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1］（P699）面对李雯利令智昏、无情无义、堕落与背叛，晏子敬听信灵仙子“道兄不舍红尘事，不知红尘哪有真”之言，愤愤斥骂道：“这狗日的城市真真是灯红酒绿，男盗女娼！这狗日的唱戏园子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都他妈的是婊子！”［1］（P877）并吟诵：“萍水相逢错结缘，双宿双飞已满年。一腔真情付流水，满嘴说辞皆谎言！世风日下良为娼，感情不值一文钱！一枕黄粱成旧梦，满腔悲愤向苍天！”［1］（P878）。他毅然决然离开喧嚣古城奔赴道家洞天福地四川遂宁市清风观而去！

（二）

李雯是《书院门1991》中的女主角，是近半世纪中国文学人物画廊独异而鲜活的艺术形象。李雯在天香居王先生、聚贤堂赵先生看来，与晏子敬本来就不是一个道上跑的车。早在首次书院门聚会后友人到九仙观中求神抽签，李雯所抽签词是：“太上老君过南山，各路神仙到此殿；借助众仙齐发力，求得财富降人间”。而晏子敬所抽签词中有：“八仙过海显真身，下到凡间济众人”【1】（P22）。李雯的“财富”与晏子敬的“济众”，即预兆着他们的分歧与差异。经赵先生指点策划、崆峒山修性悟道、造型包装，一身仙风道骨的晏子敬，在华夏书院门前“观天处”摆摊设点，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李雯六原县剧团花旦演员来古城既唱园子场，又创立古城文化演艺公司先后赴临潼、潼关演出，一炮打响，誉满东府。照此发展，李雯与晏子敬在书院门的结伴生活分明是相当幸福而安宁的。但是，李雯不满足于晏子敬“是个书呆子，除了写字上床，他和社会脱节了，就不知道这在外边混的艰难与复杂” 【1】（P767）；诚如赵怀仁先生所说：“你俩从根本上就不是一路人，小范围在这混还行，出了书院门你俩就走不到一起，哥心里清楚。互相利用，也是为人之道嘛” 【1】（P767）；王魁冲着李雯所说：“当年你刚来书院门，我就知道你不是平地上卧的虎，不是一般人。哥心里有数，你在孙府生那儿落脚，我就知道这书院门就是个跳板” 【1】（P770）。李雯曾经感叹：“你们不知道当个女人难，当个好女人更难，当个漂亮的女人难上加难！”在潼关演出结识金矿雷老板，并听王先生看相说她最近有进偏财好运、后半辈子要旺发大财之后［1］（P720），她说：“晏老师虽是个好人，可这当今社会的形势发展，好人当不了饭吃，我心里要干的事多着哩，我不能把我拴到一棵树上吊死。” 【1】（P771）。李雯物欲之壑难填，她趋炎附势，因堕落而背叛了晏子敬，逐渐地走向潼关金矿雷老板、省矿勘厅次厅长与王处长的怀抱了。当然，李文的堕落既有个人价值关怀与追求方面的原因，也有现实社会环境方面的影响。

赵怀仁先生年过六旬，是书院门百年老字号聚贤堂老板、高级顾问和台柱子。他手拿一把宜兴紫砂壶，上通天文地理，下知风土人情，能谝前朝后代，大清十帝，民国共和，共产党进城。而今改革开放了，人心活跃了，这世事变了。赵先生感慨，“不务正业的闲人都知道挣钱、发家致富了！看来，这世事真的变了” 【1】（P7）。赵先生自诩见的人多，经的事多，帮人谋事，谋一事成一事［1］（P406）的人。他认为，“还是邓大人好，把这社会开放了搞活了”。一些人都是叫香港台湾的录像给冲击日塌了，光想过好日子。文艺院团多少靓丽的演员下海，这能怪谁呢。你说，怪社会不全对，你说，怪个人也不全对，这也可能就是时代的牺牲品吧［1］（P415）。赵先生对张大圣说：“在咱书院门这条街上混，仁义第一嘛，今儿你帮我，我明儿帮你” ［1］（P619）。在洛城饭店聚餐中就对晏子敬说：晏老弟，你进城若真要在这书院门混，就要有些真本事。一般要具备几个条件：一、外貌要长得奇特；二、本人口才要好；三、手上要有绝活；四、眼里要活泛，会认人；五、基本能有小学文化就行［1］（P20）。赵先生认为，他策划指点智能三兄弟把佛学与书画结合、晏子敬把道学与书画结合起来，又来了天香居周易书画室王先生，儒、道、佛在书院门就齐备了。智能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是天时，在祥光灵气的书院门是地利，把认晏子敬为干爹而佛家与道家接合到一起是人和，占齐了好风水嘛［1］（P643）。

但是，赵先生也明白：“反正这书院门就不是玩文化的地方，这是买卖场，打着文化牌的生意人” ［1］（P618）。他在听了李雯对潼关演出所获酬金分配情况后高兴地说，“妹子，你做得对！一个集体要讲的就是团结，发挥每一个人的力量。你没私心，太好了。这钱就是当今的试金石，无论你站在台子上讲得再好，一见票子就贪的人，永远弄不成事！太好了！妹子记住，钱这东西害人！”［1］（P570）这分明是作家金钱观的夫子自道！再听王魁汇报，见有新人宋沧海在场便轻轻说：按政策办事，别叫底下人胡来，要吸取上回的教训。俨然一个公正的政府大官在批评下级［1］（P566）；即使是未能直抒胸襟，也实属不易呵。在书院门社区赵先生为张大圣、智能、晏子敬、刘经理等人策划与指点，不仅被人感恩谢礼、敬请大小宴会，而且会获得一定的股份收益。

房东刘大鹏在书院门是一个为人厚道，热情好客，爱国守法，正气公道的人［1］（P414）。他与赵怀仁、孙府生是同学，多年来还保持着一种纯洁的友谊和交情［1］（P714）。他从一个集体企业下岗，就靠出租书院门华夏书院对门祖传的门面房打发日子。房东倒是一个率真地旁观者和评论家，他对晏子敬说，“你们外县人嫽得很！”“不像城里人那样薄情，住了几十年，见面打个招呼没一点人情味” ［1］（P399）。在他看来李雯做人办事有良心、讲义气、知恩必报［1］（P856）。房东说这书院门，“懂书法能写字的能有几人？都是进城混饭的二道毛。想把文化当专业来发展的连十数八个都没有” ［1］（P396）。当晏子敬对宋沧海说：“这改革开放了，社会发展得快，你没有大的实力和挣钱的门路，别说外人，就是亲儿子也不会跟上你混。你有了本事，能挣来大钱，别说跟班的，就是当干儿子、干孙子的，都排着队找你。”房东刘大鹏也说：“在这城市里混，有钱就是个爷，没钱就是个孙子，在这儿，谁认谁哩。” ［1］（P579）

张大圣原名张富贵，是一个几十年说书的曲艺演员，在书院门经赵先生策划指点，改名包装，“每天让书院门闲人夹上纸满街找张大圣写字”，没有半年张大圣就火了［1］（P019）。他说起《陕西日报》报头都是先后由毛主席、华主席题写过［1］（P112）。他在说到南大街歌舞厅高消费，一壶茶几百元，公主、小姐以色骗钱，“这改革一下子把人改得摸不着北了，这南大街跟香港一样了，……说是搞活了，我看，是把旧社会大上海那一套搬回来了”［1］（P414）。

王魁人在中年，身材魁梧，豪爽自信、扬善惩恶。他往往帮人拉托、消灾，是按赵先生所教导“仁义做人，多做善事”的成为本道上的勺把子。王魁参加城中村搬迁“拔钉子户”，拟成立民间保安公司。他尚富有正义感和爱国心，曾经在石林博物馆门口愤怒斥责“把中国人的脸丢到国外去”的“要饭专业户”，在孔庙门前扇打“戏弄”那几个“要饭专业户”的老外几个耳光，在书院门轰动一时，被闲人视为“民族英雄”【1】（P77）。

天香居易学书画室王盺元先生70多岁中学退休教师，满头银发，慈眉善目，他把易学与书画结合起来，作画阴阳牡丹［1］（P272）。王先生能为房东刘大鹏调理大院子风水，能预测见晏子敬随后要远行。

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上以《沉沦》《薄奠》《春风沉醉的晚上》《迟桂花》等小说、《广州事情》《文学上的阶级斗争》《履痕处处》《达夫游记》等散文而蜚声文坛的郁达夫颇激赏“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的主张。《书院门1991》既为当代中国文学人物画廊添了一群迥异而鲜活的人物形象，又借助晏子敬、宋沧海、赵怀仁、王盺元等而“夫子自道”，师心写志，抒情释愤。

（三）

《书院门1991》是中国文化百科全书、清明上河图式的长篇小说。首先，书院门集中华民族易、道、儒、佛文化于一体。易学是中华文明之魂，强调与时俱进、顺适守真、自强不息；道学是中华文明之本，强调天人合一、利而不争、清静无为；儒学是中华文明之心，强调修身兼济、以道事君、贵民仁政、立德言功；佛学是中国文明之彩，强调守诫悟道、劝善惩恶、自渡渡人、涅槃更生。在人民文豪郭沫若心目中，中国文化的固有精神是“动的进取的”“注重现实、注重实践的”；即使是老子的“清静无为”，其“清静”是“活静而非死静”，其“无为”则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和“无所为而为一切” ［4］（P148）；“为”前是介词、后是动词，即不为功、不为利、不为我而去做一切益世利人的事！郭沫若又热情赞誉王阳明是儒学精神的真正传人，是伟大的精神生活者，是自强不息的奋斗主义者。智能、智本、智行和尚三兄弟，以佛家服饰包装，把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是天时，在祥光灵气的书院门是地利，把认晏子敬为干爹而佛家与道家接合到一起是人和，占齐了好风水嘛［1］（P643）。鲁迅先生曾经说：“人往往憎和尚，憎尼姑，憎回教徒，憎耶教徒，而不憎道士。懂得此理者，懂得中国大半。”“中国根底全在道教，……以此读史，有许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5］（P353）。道文化是中国本土生长的，三清殿内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道祖尊神。闻一多先生认为：道学是学派，道教是宗教。顺与达则兼济天下者崇儒；逆与穷则独善其身者崇道，可见道文化主要是属于民间的、弱势群体的。在书院门内外晏子敬九仙观抽签、崆峒山修悟、以道士造型与书画一体、陪同道灵仙子前往八仙庵、东岳庙祭拜，天香居周易书画室王先生与长安刘玉琴请的风水先生及其言说、晏子敬愤然离开书院门奔赴道教洞天福地四川清风观等等都是表现道文化诸多事象的。而聚贤堂赵怀仁先生“仁义第一，热心策划，帮人谋事”的思想行为，分明与书院门华夏书院积淀孔孟儒学仁、义、礼、智、信“五常”；恭、宽、信、敏、惠“五德”；“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换位思考、推己及人；为仁由己，道不远人；张载《西铭》“民胞物与”、《正蒙﹒诚明》“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 ［6］（P350）的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结构和民族集体无意识有密切关系。其实，易经学、庄老道学、孔孟儒学、禅佛释学为支柱的中华传统文化通过民间传说、戏曲、说唱、绘画、风俗等文化艺术内化、积淀为亿万百姓的精神血肉和民族“文化－心理”结构。在没有受到西方文化思潮和价值观冲击、洗脑的晏子敬及小虎、智能三兄弟、三门峡老张、河南绘画女于松霞、小惠夫妇、渭北宋沧海与马东等，是市场经济大潮中勇敢的弄潮儿，是书院门内外走出乡村用勤劳双手、自我一技之长谋生、打拼、创业、逆袭的一族。

其次，是90年代初期古城西安文旅、餐饮文化的活地图。书院门、华夏（关中）书院、宝庆塔、石牌坊、西大街城隍庙、东关八仙庵、石（碑）林博物馆、卧佛（龙）寺、长安鸣犊镇东岳庙；南大街海中霸、海鲜霸王楼、“桃里春”、南大街泰国城夜总会、帝豪歌舞厅、富康服装店、北大街代代红、洛城饭店、西南饭店、长虹饭店、钟楼饭店、同盛德牛羊肉泡馍、东大街大华饭店、东亚饭店、古城饭庄及其名菜凤凰展翅、葫芦鸡、韭黄炒肉丝、红烧狮子头；回民清雅斋、南院门春发芽葫芦头、案板街通宵食堂、快活楼饭店、东郊金花饭店、东关鸡市拐羊血泡馍、西后地水盆羊肉与蛐蛐火锅、二（府）庄街粉汤羊血、高新路大香港、西安人民大厦宴会厅、长安路唐乐宫、西安宾馆、大众浴池、解放路通宵浴池珍珠泉、德懋恭水晶饼、西大街同仁堂药铺、南门外松园川菜、南天门夜市烤肉、建基泡馍、蒲城水盆羊肉、童家腊牛肉、金家烧鸡、辛家胡辣汤、郑州臭杂肝、关中然面、锅盔、坨坨馍、面辣子、牧豆油泼面、西府岐山面、华阳吊子汤、肯德基等等。

再次，作家借助宋沧海所见所闻，述说、介绍现代摄影技术。明星发廊东影厂专业摄影师为晏子敬所照相，不禁喝彩真美，无论是用光、人物构图、人的眼神，各方面都是一流的人物照［1］（P580）；海鸥120相机、台雅西卡135相机。人物像讲究的就是光影造型，越单纯，就越能突出人物的个性［1］（P673）；宋沧海等到下午日头快落的时候，来拍几张逆光的反差大的剪影照；宋沧海说如果把在房东院子饮茶的场面拍下来，将来可以参加民俗摄影展、英雄会摄影展［1］（P700）；宋沧海跟随张大圣参加“笔会”现场摄影、拍摄张大圣书法作品结集，创办摄影工作室。

其四，中华烟、酒、茶文化，在大大小小的聚餐、聚会、娱乐活动中，仅就酒品而言就有杜康、太白、红西风、汾酒、茅台、郎酒、五粮液、二锅头、剑南春、人头马洋酒、秦川大曲、长安大曲、黄宝鸡（啤酒）、河南张弓大曲与宝丰大曲、老榆林、华阳金泉大曲等等。时尚香烟则有红塔山、中华烟、羊群牌烟、好猫、猴王等等；中华茶文化，仅就茶品而言就有西湖龙井、安溪铁观音、极品观音王、福建崖茶武夷山大红袍、英式立顿红茶、台湾高山茶、商南毛尖、信阳毛尖、紫阳毛尖、三炮台、苦丁茶等等。

其五，戏剧、曲艺、影视、诗词、歌曲、时尚家电及服饰等等。长安韦曲冯所长与刘玉琴老母亲丧事上对戏剧艺术、风水文化的集中述说，以及秦腔《柜中缘》《断桥》《三娘教子》《三滴血》《祭灵》、七岁红与郧良生混唱《五典坡》、孙哲中唱《骆驼岭》、豫剧《彩楼记》《朝阳沟》、歌剧《洪湖赤卫队》、商洛道情《一分钱》、现代京居《智取威虎山》《沙家浜》、武打片《霍元甲》《少林寺》、黄梅戏女皇马兰、电影明星王丹凤、诗歌白居易《琵琶行》“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杜牧《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孟郊《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咏梅》《赤壁怀古》《长征》；歌曲《人说山西好风光》《志愿军军歌》《英雄赞歌》《唱支山歌给党听》《血染的风采》《今天是个好日子》《春天的故事》《茉莉花》《三套车》《西班牙斗牛曲》，以及自撰吟《崆峒山赋》、九艺社；而当年流行的家电、服饰之类黑白海燕电视机、单缸海鸥洗衣机、山丹丹洗衣粉、冰峰汽水、德华斋石头镜、女士“兵马俑”发髻、电子手表、魔方、海鸥120相机、台雅西卡135相机、摩托罗拉汉显传呼机、翻盖移动电话、奔驰600、金利来牌西装、老人头牌皮鞋、“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港商收古董、录像《人与兽》、金庸武侠小说、盗版书《玫瑰梦》《红绣鞋》等，以及著名书法家张大圣说起《陕西日报》报头都是先后由毛主席、华主席题写过的［1］（P112）。也无不为几代读者唤起或留下一个时代的记忆和印象。

（四）

《书院门1991》泱泱百万言，分上、下卷，共计37章，以晏子敬离开华阳故乡来在书院门写字谋生、感情离合蝉变的一个春秋为经线，先立主干，统絜全篇；以晏子敬西行平凉崆峒山修道悟真；北征榆林郭牛娃撰书新修祠堂碑文、陪伴道妹灵仙子赴东关八仙庵、终南山东岳庙道家福地参拜；宋沧海为首“黄河万里行摄影”团队一行5人为母亲河拍摄系列风情照片创作；冯所长夫妇长安韦曲为老母丧葬、贵子满月红白喜事；李雯、程大头西安市古城文化演艺公司临潼、潼关、咸阳诸地演出活动等等为纬线，以晏子敬、李雯、王魁、聚贤堂赵怀仁、房东刘大鹏、酒鬼孙府生、大汉书店刘经理、天香居易学书画室王先生夫妇、著名书法家张大圣和演艺名角七岁红、农民书法家老张、智能、智本、智行三兄弟、小惠夫妇、青年画家于松霞等等大大小小的聚会与饭局；易、儒、道、佛、茶、酒、诗、书、画、戏、乐、餐饮文化等民间人文风情习俗；以及李雯与晏子敬、孙府生、雷老板、王处长、徐总等，小惠与小王、王魁，刘玉琴与冯所长、郧良生的感情纠葛为脉络血肉，因枝振叶，开阖自若，腾挪跌宕，演奏出一部雄浑激越、震撼人心的交响乐曲，抒写出一部时代大魂与个性小魂相融合的“无韵之离骚”！

《书院门1991》犹如托尔斯泰小说《战争与和平》卷端借助安娜﹒舍雷尔的晚会、左拉小说《金钱》卷端通过萨加尔一天的活动就交待主要故事并让主要人物登场亮相；也犹如茅盾《子夜》卷端借助吴公馆中吴老太爷丧事、柳青《创业史》第一部卷端通过郭世富造大屋“立木房”喜庆场面来交待主要故事并让主要人物登场亮相；康铁铃先生《书院门1991》卷端第1章洛城饭店宴会、九仙观抽签等活动，就让书院门华阳教师晏子敬、聚贤堂赵怀仁、摆摊写字的河南老张、帮人拉托与捞人消灾的王魁、大清遗少孙府生、六原县剧团秦腔演员李雯、书法家张大圣（富贵）、三轮车夫小虎等三教九流的主场人物登场亮相了。

《书院门1991》犹如古典小说《红楼梦》一样，在描写一次次、一场场大大小小的聚餐饭局、饮酒喝茶场面中，表现和塑造不同性格的文学形象。第1章先后两场聚餐中，既借助孙府生、晏子敬等人物所见侧面描写出年近“知命”、黑瘦猴相、仙风道骨的晏子敬，装饰时尚、漂亮俊美的李雯的肖像；又通过人物语言描写表现出赵怀仁的热情尽地主之谊，精心帮人谋事、孙府生的满腹经纶，痴情嗜酒、王魁豪爽自信、扬善惩恶等等［1］（P021）。第21章晏子敬、智能在榆林神马郭家村为唐“汾阳王郭子仪”后裔撰写新修祠堂碑文期间与能人煤矿老板郭牛娃子夫妇、村会计一个家宴场面，既再次彰显出晏子敬的纯朴正义、积极向善的人品与非凡识见及才情，又表现了郭牛娃夫妇为富而仁、慷慨解囊、东修祠堂、西建学校、造福桑梓、振兴乡村的一代新型农民形象［1］（P357）。

伟大诗人郭沫若在《论节奏》一文指出：文学的本质是有节奏的情绪的世界，节奏是情绪的表现；诗歌有两种歌调，其一是“钟声”，先扬后抑，初撞钟时声响最强，渐渐而弱，此谓沉郁调；其二是“涛声”则先抑后扬，浪花初起时远小弱，渐渐翻卷地愈来愈近、愈大、速度愈快、声响愈强，然后奋力冲向海岸，“哗啦”一声巨响，摔个粉碎。诗人把“涛声”誉称为犹如听军歌、军号、军鼓时使人振奋的“鼓舞调”［7］（P357）。《书院门1991》卷端没有《白鹿原》“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自豪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式开头、结构上没有《白鹿原》式的前紧后松、卷末没有《白鹿原》式因黑娃被镇压、鹿子霖被吓失禁失忆而死的灰暗消沉；语言上也没有描写半世纪前事而用“趋同”“意向”［8］（P219）之类颇时尚词语。康铁岭先生《书院门1991》全书由主人公晏子敬离开商洛山地到古城谋生低调起笔、经崆峒山修性悟道及造型包装，借助自我学养和书法特长在华夏书院门前摆摊写字、在“观天处”写字与外宾合影期生意最红火、卷末突如其来的李雯的堕落与背叛使晏子敬愤激不已，毅然决然离开喧嚣古城奔赴道家洞天福地四川遂宁市清风观而去！如此昂扬向上、精彩有力的“豹尾”，其律吕节奏分明就是“鼓舞调”，它犹如滚滚巨浪，涛声震天；它酷似正大高妙的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足以明道警世！《书院门1991》以极其宏大而严谨的艺术结构，既创造性地构筑出一座灿烂辉煌的艺术宫殿，又充分彰显出作家构思与驾驭长篇小说艺术的非凡才华和能力！

（五）

《书院门1991》的叙事方面创造性吸收民族传统“话本”化、“评书”体小说元素，既采用全知型“第三人称”叙事，又多以主人公晏子敬所见所闻所感表现书院门内外人们的社会生活与心态意绪。作家分明没有受“非主流”“非意识形态”思潮侵扰，依然替人民大众着想与代言。而作品中没有大段的、静态的景物描写与心理描写，人物语言描写也往往是鲁迅、贾平凹小说式的在叙述人物活动的过程之中带出来的，诸如卷端晏子敬来到乡党刘小虎租房院里有关初进城打拼生活情景的对话［1］（P006）、第16章开篇赵先生与张大圣关于书画市场与坚持书院门文化传承底线的议论［1］（P269）、第21章晏子敬、智能与榆林出资修郭家祠堂建学校的煤矿主郭牛娃夫妇关于致富行善、造福乡里的对话［1］（P433）、第36章在八仙宫晏子敬与灵仙子有关进院修悟以及李雯的对话［1］（P867）等等。

《书院门1991》的小说语言极富于陕西东府地方特色、鲜活在民间唇舌之间口语化、生动活泼而幽默风趣、酣畅淋漓而又极富于艺术表现力。诸如富于人生哲理的民间俗语、警句、格言：人干哪行都不容易、这世上没有好干的事，没有活得轻松的人、树挪死，人挪活、“人活着就是活娃哩嘛”“出门由事不由人”“自古英雄出少年”、吉人自有天佑、“牛都滚坡了还在乎牛铃哩”、挣人家的钱，操人家的心、舍命陪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礼多人不怪呀”“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冤家宜解不宜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钱使得鬼推磨、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猫只要敢动真格的，老鼠还是能逮住的”、官油壮捻子、掌柜的、寡妇磨娃哩、吃亏是福，舍才能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天下世事就是灵怂蒙瓜怂、“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应人事小，误人事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事得有窍道、“好朋友明算账”“肉烂都在一个锅里哩”“三碗面汤，顶一碗拌汤”、入乡随俗、睁只眼闭只眼，放着清白装糊涂；歇后语：姐夫关门夹了小姨的奶——巧了、叫花子拜年——穷讲究、真是磨道里找驴蹄痂——寻事哩、柿树上结软枣——碎柿（事）、精屁股撵狼——门门胆大不知羞、铁公鸡——一毛不拔、火星子烧毬——爆了、豫调变秦腔——改频道了、狗看星星——一脸茫然、红萝卜调辣子——吃出看不出；把洗说成“摆毛巾”、把离开说成“揭瓦”了、把厉害说成“歪火得很”、把吃好说成“咥饱”“妈的腿”“碎女子”、外头人（夫）、屋里人（妻）、“摸不着北”、急得跟撵狼一样、忙得跟马似的、干指头蘸盐哩、铁公鸡一毛不拔、老虎下山一张皮、吓得尿一裤裆、咥大活、毬咬腿、三天两后晌、大翁、板柜、跟前（附近）、骚情、皮干、财迷、瞎怂、瓷怂、怂式子、烂怂货、放血（出钱）了、瞌睡遇上枕头了、把人脚都跑肿了、把人跑得快散架啦、看尽了人的眉高眼低、黄土把人迷成土地爷了、老狗净记得陈年事、狗眼看人低、人心缭乱、一肚子坏水水、啥都不弹嫌、见人稀拉、对咧些，再甭说了、抠抠掐掐抻不展、抠掐、啬皮、细发得很、眼皮子扎势、试火、过事、打点、摆平、认卯、嫽扎咧、耍大了、日塌了、日弄客、调和（料）、硬货（钱）、陕西然面、锅盔（馍）、嫽人、歪人、混混、泼皮、犟怂、灵怂、瓷怂、贼娃子、二杆子、吼乱弹、谝闲传、全欢、捻弄、指拨、揭瓦了、不知咋向、借坡滚驴、一来二去、满身虚水；作家自创特色语汇：特得很、城里女人就是潮（时尚）、编凯子、抱着财神的腰，还发愁没财路、吉人自有天相、把人搞得摸不着北了、乱成马了、忙得跟马一样、饺子就酒，越喝越有、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敲锣卖糖，各精一行、胡叫乱答应、滚刀肉皮厚、指佛吃利、修道悟真、攘制人、妈的腿、妈的头，等。《书院门1991》极富特色的小说语言，不仅仅使得长篇小说兼具古典名著《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之语言明快、口语化强、诙谐风趣、生动活泼、妙语连珠、雅俗共赏，而且拯救、激活和丰富了陕西东府方言储存。康先生独辟蹊径、别具一格的文学语言，读来令读者耳目一新，心旷神怡，也给当今文坛增添了一道大美而靓丽、最炫民族风之当代文学景观！

“铁心矢志，著古城三部曲；峻岭崇山，立仁德百万言”，此联语是笔者初读《书院门1991》有感而发所自撰的。被梁启超誉称为“清学开山之祖”的顾炎武在《与人书》中把辗转拼凑资料著述者斥之为“废铜充铸”；而把“第一手资料”著述者誉之为“采铜于山”。康铁岭先生创作素材堪称“采铜于山”。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花甲耳顺之年的康铁岭先生之所以能够“举重若轻”地推出“堪称宏大叙事历史纪念碑式”［9］（P01）数百万言“扛鼎之作”，就在于他有着极其丰富而传奇性的人生阅历、勤奋而又善于观察、体验、分析、研究社会生活；从古城三教九流市井生活中获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活水源泉。作家是性情中人，是人生有心人，又有晏子敬般写日记、勤动笔写笔记的良好习惯。他把六十多个春秋酸甜苦辣、成败悲喜、爱恨情仇之自我生命体验，所见所闻、所感所思，犹如唐诗人李贺那样“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思考、记录并予以诗性化， 让读者们借助他笔下人物的行动、言语走进书院门内外的平民市井生活中，感受人们价值观的潜移默化、社会的变革、时代的变迁。康铁岭先生善于创造性地继承古典小说艺术于结构、人物、叙述、语言诸多经验，创作出极富有现代意识、现代都市生活题材的数百万言的史无前例的三部曲式长篇。《书院门1991》就彰显出作家“举重若轻”、自觉融汇《红楼梦》式世态人情小说、《儒林外史》式“公心讽世”小说、《镜花缘》《围城》式“以小说见才学”［10］（P158）等于一体的出类拔萃的奇葩才学与情趣。康铁岭先生以其长篇小说巨制“古城三部曲”必将雄辩地表明，他是继贾平凹、陈彦等之后的“商洛才子”、极有潜力的小说家。

参考文献

（1）康铁岭著《书院门1991》［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20年7月版；

（2）鲁迅著《汉文学史纲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8月版；

（3）刘可风著《柳青传》［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1月版；

  (4) 郭沫若著《论中德文化书》［J］《郭沫若全集》［m］，（文学编）第15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7月版；

（5）鲁迅著《1918年8月20日致许寿裳》［J］，《鲁迅全集》第1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6）北大哲学系著《中国哲学史》［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10月版；

（7）郭沫若著《郭沫若全集》［m］，（文学编）第15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7月版；

（8）陈忠实著《白鹿原》［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6月版；

（9）鲁迅著《1918年8月20日致许寿裳》［J］，《鲁迅全集》第1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10）李星著《举重若轻的社会历史画卷》（序）［J］，《书院门1991》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20年7月版；

（11）鲁迅著《中国小说史略》［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年8月版。

编辑：金苗           责编： 王越美          终审：张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