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张继光长篇小说《夹滩》

文/吴建瑞

高陵作家张继光的长篇小说《夹滩》，2022年5月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以来，不断获得好评。第二次印刷本近期正在当当、淘宝、京东、拼多多等各大网站热销。市场法则历来是优胜劣汰，《夹滩》能在这些大网站畅销，充分说明了广大读者对该书的认可、欢迎和热捧。作为同属高陵东南乡的乡党、张继光曾经的老师，我为此十分欣慰，高兴不已！

《夹滩》书稿清样印出后，继光就送我看了。阅后由衷赞叹，甚为惊喜。也一直想写一点读后的感怀，无奈年逾古稀，常感力不从心。加上日常琐事纷扰，迟迟没有动笔。近日天降瑞雪，正好静心读书。再次翻开《夹滩》细阅，字里行间的视觉冲击和引发的震撼，更甚于初阅之时。

这是一部革命历史题材的文学作品。以小说形式叙述了高陵地下党人团结夹滩义士，历尽艰辛，不怕牺牲，掩护我党高级领导人安全前往延安；以及带领穷苦百姓反抗压迫剥削，翻身求解放，建立新社会的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本土人写本土事，用小说弘扬先进文化，赓续红色血脉，张继光开了高陵之先河，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书中着力塑造的洪一土、张三宝等主要人物及所描述的有历史影响的重大事件，都是有其人物原型和基本事实为依据的。

夹滩，在旧社会暗无天日的漫长岁月里，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所涌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却正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反抗压迫剥削，谋求翻身解放，前仆后继英勇斗争的缩影。更是展示浓郁关中地方特色，秦人彪悍性格和不屈不挠“冷娃”精神最具典型的地方。

这里曾发生过不惧艰难险阻，置生死于度外，先后护送刘少奇、李先念两位党的高级领导干部突破渭河防线，顺利奔赴延安的重大历史事件，这在彪炳千秋的中共党史上都是熠熠生辉的一笔。

这方热土孕育了可圈可点的仁人志士、革命英烈，走出了一批新中国成立前入党的老共产党员，解放初即担任重要领导职务的革命老干部。如：西安市文化局副局长、市体委党组书记、市武术协会主席刘侠僧，陕西省轻工业局副局长刘杰（其丈夫孙作宾后任西安市副市长），西北地质局科长洪天禄，新中国成立后高陵第一任县委书记韩学理，西安市市政建设局局长韩学英，新疆农一师三团一大队教导员惠迪裕等。夹滩，历经风云激荡岁月的洗礼，是个值得作家文人不惜笔墨的地方。

这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渭河两岸、关中风情美丽画卷，帮助人们深情回忆家乡的味道，留住永远的乡愁。张继光用美术家的眼光，细致入微的观察；雕刻家的琢磨，心思缜密的笔触；大气磅礴，挥洒自如，描写了大秦岭的幽深伟岸；险峰飞流，悬崖苍松，层林掩映的小小寺院，阅之，犹如身临其境。对渭河——母亲河的描写，更见作者似儿女情深。眼底泾渭水，胸中黄河月。渭河的古老沧桑，喜怒哀乐；渭河的四季变幻，两岸风光；春天柳丝摇曳，水鸟欢唱；夏天小麦金黄，收割繁忙；秋天芦絮轻舞，大雁南飞；冬天白雪皑皑，细流轻吟。泾渭分明的千古绝唱，渭河古渡的熙攘繁忙，河边船工沉重的号子，滩涂吼唱豪放的秦腔，捞河落柴的粗犷劳动，钉板捕鱼的险象环生，滩涂的春种秋收放牛牧羊，河面的渔船来往红鲤满舱，都无异于一幅幅美不胜收的渭河渔乐图、滩涂牧耕图，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增强文学作品的厚重感和可信度，注重细节描写，无疑是重要的写作技巧。《夹滩》洪老大过年杀猪一段，作者就写得十分细致生动，把杀猪的工序写得有条有理，真实再现了当年杀猪的热闹场面。读者仿佛听到了猪拼命地嚎叫，看到了人们拿到猪肉后一脸的高兴。紧接着写腊月二十六蒸年馍的习俗，热腾腾的肉包子刚出笼，紫鹃先给三宝送去，三宝又给井上裁缝老婆送去包子，以及乡亲们欣喜的互送新蒸的年馍，村子里洋溢着温馨的过年气氛，读者也好像闻到了年馍的香味。细小处见风貌，乡亲们互贺新年、相互祝福的浓浓乡情，由此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办理王夫人丧事的过程中，全村人都来帮忙送葬。反映了夹滩人邻里相帮的醇厚风俗，也烘托了王夫人在全村人心目中极高的声望和威信。特别是起灵那一刻，无数双手伸向了灵柩！这个细微动作的描写，就像电影特写镜头的定格，信息量很大，引发了读者很多的联想和思考。我读到这里时，不禁潸然泪下。

抓住特点描写，就能避免千人一面，使人物形象鲜活生动，收到一叶知秋的效果。如果听到“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饭”，那说话的人肯定是张三宝；如果鼋爷庙广场响起“啪啪”的鞭子声，那无疑是福林要做法事了；行走“忽闪”着腰的，除了猫娃子媳妇不会是别人。作者在书中成功的塑造了洪一土、张三宝、王夫人、王先生、春雪、江昊天、“河神”福林、顺昌老汉、禄娃子、紫鹃、木香、狼娃子、莫也、狼毛、盛娃子、猫娃子媳妇、文老汉、宜副官、康乡长、李财东、高戈俅等众多身份不同、性格各异、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贵在抓住了人物的各自特点。认真做好细节和特点的描写，就会增强作品的感染力，激起读者对家乡、往事、童年的绵绵回忆。

这是一部厚重的乡土文学佳作。张继光以魂牵梦绕的家乡情结，激情洋溢的传递着热爱家乡，振兴家乡的正能量。他是喝渭河水长大的土生土长的夹滩人，渭河的水涨水退，滩涂的日出日落，家乡的一草一木，乡亲的音容笑貌，淳朴的乡情风俗，田间的各种劳作，无一不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烙印。书中多次出现久违了的“金金杠、羊奶奶”这不起眼的野生小植物，却传递了深深的乡思、乡愁。第三十节写猫娃子媳妇做蚂蚱菜馍的过程，细致传神，就像在给读者展示厨艺，烟火气十足。粗犷而实在的方言土话，用得恰当而不滥，很接地气。引用人物说话，符合年龄身份和性格特点，贴近人物的塑造，为展开故事情节服务。有的还富有哲理和某种暗示。匠心独运，恰到好处。如春雪她舅说：“天雨虽下，不润无根之草；人性虽残，总有良心所存”。这话说得很耐人寻味。

夹滩，弹丸之地，名不见经传。所谓“十里烂家滩”“土匪窝”，曾遭遇了多少轻蔑与贬斥！《夹滩》里的土匪，哪个不是缺吃少穿的穷苦人？有的逃荒要饭，流落到此；有的遭遇天灾人祸，家破人亡，仅剩一人在死亡线上挣扎！饥寒生盗匪，这是自然现象。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反抗，这是革命道理。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饭，这是抱团求生最有力的号召。能吃饱饭，不受欺负，这是所谓土匪和夹滩人当时最高的追求。于是有了对河神的顶礼膜拜，替天行道；于是有了家法作为约束行为的铁律，打富济贫。土匪团队就这样形成了，他们最讲仁、义、信，受到了乡党的拥护，在江湖上有了影响、地位。他们既有凶残的一面，更有善良的一面。人性和匪性交织，而人性的真、善、美则是主流，是占主导地位的。不然，怎能有不怕被冻伤、被杀头而配合地下党组织，保护我党高级干部过渭河去延安的壮举？怎能有三线民团总指挥命丧夹滩的惊天大案？使敌伪政权闻风丧胆，不敢轻易冒犯夹滩。

习惯上长时间以来，总把夹滩和土匪粘在一起，更有甚者还称其为“土匪窝”！真是匪夷所思。张继光的小说为夹滩正了名，洗刷了夹滩蒙受的污秽！而夹滩的好名声，将会随着《夹滩》小说网上火爆销售，一定会传播得更远。

一部小说，有性爱描写是难免的、正常的。有作家戏称之为“调料”。有的作品迎合不良风气，为了吸引读者眼球，增加书的销量，性描写不厌其详，过程大肆渲染，偏好追求“味重”。这种不健康的意识，是对读者的不尊重和亵渎，是对青少年的精神污染，是不能容忍的低级趣味。而《夹滩》这部小说中的性爱和性行为描写，则是一笔带过，点到即止。这一点是值得称道和肯定的。这也是作者以严肃的创作态度，对读者自觉负责，努力写出好书佳作的文德和品质所在。

《夹滩》结尾部分写王春雪站在河堤上，长久默默地肃立眺望；写江昊天在河堤北边瞅着鳞次栉比的村子，眼含泪水，深深三鞠躬，都很有深意。不难看出他们浓浓的乡思和乡愁，对家乡的无比怀念和眷恋。他们历经沧桑事业有成，都是大公司总裁级的实权人物。他们热爱家乡，回报家乡，支持建设美丽家乡的赤子心愿不言而喻。夹滩的明天会更美好！

张继光怀着对夹滩深沉的挚爱，以军人的刚毅，企业家的坚韧，博览群书的渊博，深厚的文学修养，丰富的人生阅历，厚重的生活积淀和素材积累，积十年之久，呕心沥血，缜密构思，废寝忘食，奋笔疾书，几易其稿，终为读者捧出小说《夹滩》。其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结构紧奏完整，引人入胜。不失为一部上乘之作。可谓小夹滩，大作品！值此该书畅销之际，仅以拙文，再表祝贺！

愿继光保重身体，生活快乐！伊虽年过花甲，却仍壮心不已。期待新作，一睹为快。

2024年元月19日

附录：李先念过夹滩       

文/吴建瑞

四十多年前，和我同时参加工作的一个好朋友，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令我至今难忘。

1978年，上级党组织安排开展落实政策工作。由于工作量大，时间要求紧，政策培训工作做得不那么细致，加上受长时期指导工作上“宁左勿右”的影响，有些干部的思想还没有转过弯，多少有些抵触情绪，不愿意去做给“阶级敌人摘帽子”的事。临近“三夏”大忙，主持公社日常工作的党委副书记，只好派了一个参加工作不久的青年干部，去韩家大队夹滩的一个小队，到解放前当过保长的人家里宣布政策。这位青年干部找到了保长家说明来意，保长很是激动，连忙让老婆荷包了几个鸡蛋端上来，感动地说：“多年都没有干部到我家来过”！青年干部问：“听说你解放前掩护过李先念同志过渭河去延安”？保长沉思了一会儿，感慨而缓慢地说起了中共高陵党史上发生的一件特别重大的事件。                    

1946年春上的一天，出奇的冷，天明前我们把一个商人和他的随从用小船接过渭河，就藏身在四周都是芦苇的一个瓜庵子里。瓜庵子是往地下挖了三尺深的一个四方坑，上下坑有台阶，里边铺着厚厚的麦草，有铺盖。坑上边搭了个半人高的人字架，架上两边苫了几层红苕蔓和玉米杆，密不透风，倒也暖和。里边还准备了吃的喝的和一个马灯，远处布置了两个可靠人在暗处放哨。这都是地下党组织细心安排的。

天明后我就去了保公所，和几保丁喝茶谝闲传。第三天半早上，我包了几个刚蒸熟的热红苕夹在皮袄里转到了河滩。进了庵子一看有个生人，见我进来，他连忙站起来和我握手说：“谢谢你！”我就让他们趁热快吃红苕。这个人说：“老板可能在过河时受了风寒，有些感冒咳嗽，你快去买点药吧。”说着要给我掏钱，我挡住没要，拧身出了庵子就往回走。进了堡子，我去保公所闪了个面，听到保队副正在给几个保丁训话：“这两天脑后头都把眼窝长下，上峰说李先念喔一把子窜到渭河南了，叫咱把渭河渡口看紧盯死，一个共产党都不能放过去”！我听了心里也有些紧张，万一李先念喔一把子真的从夹滩过了渭河，我这保长就保不住了，于是就帮腔说：“这事大得很！弟兄们一点都不敢马虎，弄不好咱饭碗子就凉了，只有去吃牢饭了”！说完我就回到家里装上钱，骑上骡子跑到北田街上药铺买了药，又骑上骡子顺小河坝拐到了河滩庵子里。老板很文雅地对我说：“真是有劳你了！”我说：“没有啥。”又给他说了药的吃法。老板问我这两天保里有啥风声么？我回答说：“听说李先念喔一把子跑到渭河南了，上峰要求把渡口看紧盯死。”老板慢慢地吃了药，然后对我说，“辛苦你了，请回吧。”

这天晚上，我睡得正美着哩，听见院子里有土疙瘩落地的响声，赶紧穿上衣服去开门。门口的好朋友没有进门，悄悄对我说：“给骡子把鞍子备下，骑上去河滩。”说完立马走得不见踪影了。等我到了河滩庵子，老板和随从啥都拾掇好了，见了我就说：“我们有急事要赶路，又要麻烦你了，咱们走吧。”我二话没说，把老板扶上骡子，随从把两个小箱子搭在骡子背上，紧跟在骡子后边。我牵着骡子，放哨的两个人走在前头，离后头的人有十几丈远。出了河滩，我的好朋友从路旁钻出来一起往前走。黑天半夜大家都不说话，只是跟着骡子噔噔的蹄声，急着赶路。

我们很快上了韩家坡，穿过了南、北郭，往东拐过了嘴头，又上了孙家坡，走过了叶沟。快到新市的时候，远处好像是打火燫冒了一点火星，前边走的人学了两声猫叫。一个人转回来说，北边来接的人到了。我们加快脚步走到跟前，看到对方三个人，一匹马，远处好像还有人。我把老板从骡子上扶下来，他紧紧握了握我的手，我觉得老板的手好凉。就在他和其他人一一握手时，我把皮袄脱下来要他披上，他不肯要。我小声说：“交过夜了，冷得很，你感冒还没好哩！”他从腰里掏出一张像是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给我说：“拿着，以后有困难时用得上。”北边来的人把老板扶上马，搭好箱子，急乎乎地向前走去。我们几个就分手各回各家了。

青年干部问：“你把那张条子哩？”保长非常失落地说：“再甭提了，运动中抄家哩，把我吓得没处藏，用油纸一包塞到墙缝里，后来硬是寻不着了！”青年干部又问：“你拉骡子送的是谁？你知道不？”“解放后才知道送的是共产党的大领导李先念！”保长显得神情复杂却又很得意地说。

看来保长当时也是有顾虑的，和他一起接送李先念同志的人，他一个名字都没有说。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因为这是一次极其秘密的行动；或许他在想，条子找不见了，空口无凭，一个伪保长说的话谁能信呢？说了谁的名字，还可能把人家连累了。

所以，要想了解地下党组织当时护送李先念同志的行动方案，组织领导，参与人员，武器配备，北上路线，联略方式，工作步骤，时间安排，应急预案等，就更是无从谈起了。这次行动计划即使是比较粗线条的，也肯定是应该有的。因为，这次护送任务的顺利完成就说明了这一点。还因为，这次护送任务实在是太重大了，容不得一星半点的疏忽和大意。

然而，时过境迁，历史，往往就这样沉淀了。

2023年12月9日

编辑：金苗           责编：姜琼           终审：张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