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凡中见突兀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作者:雷涛 时间:2024-01-04
这次来韩城参加薛云平作品研讨会,不是我的工作需要,而是友情的驱使。我离开省作协已整整十个年头,离开省政协文教委也有五年多了。人到古稀之年,愈加感到岁月匆匆,时不待我。人拼到最后就只剩下身体和亲情、友情了。 我和薛云平相识相交近20年,往来不算过密,但有一条线紧紧的连接着,这便是残疾人事业,再说客观一些,是残疾人的文学事业。二十多年前,我因摔了一跤而脚踝骨折,拄着双拐度过了艰难的三个月时间。深知残疾人尤其是半道上残疾的大不幸和内心深处的痛楚。从那时起,我便抱定一个决心,此生一定要为残疾人做点儿事情,哪怕是很微薄的小事。恰巧我在省作协工作期间,结识了贺绪林、刘爱玲、王庭德、惠世强、薛云平等残疾人作家。我一边读他们的作品,一边做些家访活动,也通过其他方式给他(她)们一些帮助。我发现,即使省作协只做了一点点事情,这些残疾作家都会报以十倍和百倍的感激。这使我意识到,这些身残志不残的作家、艺术家们太需要关心和爱护了。文学本来就是一条拥挤不堪的道路,许多有头有脸的、身体尚好的追逐者到头来也显得平庸,残疾人进来后又能怎样呢?但我发现,这些人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她)们用超常的生活毅力度日,更以超常的意志和想象力对待文学创作。不甘心失落和失败,也不甘心被人讥讽,最终走向了成功。贺绪林的《关中匪事》一举震撼文坛,确立了自己在陕西的文学地位;刘爱玲以独特的视觉写出了女性文作的系列作品,深受社会和业内人士赞许;王庭德以《这个世界无需仰视》,写出了身患“侏儒”症残疾者的正气和英雄气概,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惠世强则以细腻的刻画和深邃的情怀,将残疾人的内心加以剖白。薛云平比起上述人员可能身体稍微好些,可是他上有老下有小,经济负担太重,生活压力太大。好在他学了医学,为人看病,才使困顿的生活有所改善。当然,全省还有许多身体残疾但酷爱文学的人。他们的事迹各有不同,但都是一部感人的奋斗史,恕我不一一表述。 正是基于上述原因,成立陕西残疾人作家协会就是很自然的事。而薛云平担当的职务也是大伙儿推荐的。他这些年不负众望,在工作中努力为大家做事,在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中展现自己的组织才能。最突出的是多次组织全省残疾人作家进行采风和写作实践。我曾听到一些残疾人作家对采风和写作实践的赞美,说这些活动使他们的视野更开阔,写作经验更丰富,生活的基础也更扎实。许多感悟是在朝夕相处的交流中引发的,是在不经意间的随意交流而深入脑海并扎根的。可贵的是,薛云平在《龙门记》中将几次采访、几次采风和写作实践加以文学和艺术表现。这种让平常的工作也进入诗的创作对做法,一方面在证明本职工作带来的人生乐趣;一方面也在抒发因采风和写作实践而产生的诗意人生。 就在召开这次研讨会的前夜,薛云平还和我通了足足有30多分钟的电话。他在电话的那端不但详细的述说了这个会的筹划过程,而且更多的回顾了自己身世和成长过程。说句心里话,我和云平相交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泣如诉的倾诉心声。我很少打断他的话,除非他的语速过快,我没听明白了才发问。听罢之后,一个新的薛云平的形象立在了我的眼前。一时间,我的面前像电影蒙太奇一样,浮现出了大写的司马迁,活脱脱的史阙疑,逼真可敬的杜鹏程。我从这些人,包括薛云平身上,强烈地感受到了韩城的人文历史,感受到了这方水土里的自然壮美。当然也感受到了韩城人的心性、人性和品格。 在这股力量的驱动下,我又一次仔细阅读《龙门记》这本诗集,边重读边思考,自然生出一些发自胸臆的认知。 我认为这部诗集的四个部分实际上是两个部分,即乡情和童年。因为诗人在抒发乡情、乡音、乡愁方面是同一种情感,同一种意象,甚至是同一种语调和风格。而童年部分则不同,写出了童心、童趣和童志。这里童心和童趣可能许多人都有,而童年的志向、意志就不多有了。我觉得前边的“三乡”假如是开花和籽粒,是收获。那么,童年的感慨则是根,是源。 通读这部诗集,感觉虽然也有历史人物、国内国际重大事件,包括时事政治,但大部分还是写家乡。写家乡的山、水、坡、地、舍;写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村人以及熟悉的人和事。扑面而来的是浓厚的乡土气息、独特的地域气息、弥久的民俗气息和鲜明的时代气息。这使我认定,薛云平在外、在大都市闯荡了多年,思想观念不可能没有变化,生活方式不可能没有改变,甚至有某些社会思潮的“污染”。然而,我从诗作看到的还是一个韩城农民的儿子,一个地道的都市里的“乡下人”。诗人骨子里充斥着一种自觉意识和情怀:这便是农村、农民和农耕。有了这个前提,他的诗作和特色和技巧也就不难理解了。 依我看,《龙门记》的创作特色主要有三点。 第一,灵动性。大智慧往往在普通民众之中蕴藏。韩城堪称文化大县,韩城的方言在三秦这块大地上有非常独特的魅力。这些方言中的灵动、生动是显而易见的。作者是一位非常心细的人,他从这些方言里汲取诗歌的营养,甚至蕴发创作的灵感。青青果是未成熟的果子,还有些酸涩。诗人将它送给心爱的人,以此含蓄地表明自己的懵懂、羞涩但却真挚。同样写黄土,却有《黄土高原》《雨中的黄土高原》和《那一面黄土坡》,细细揣摩,各有涵盖和灵感。同样写《空着的村庄》,写出了人们普遍关注的社会问题:荒芜的土地、空巢老人。一句话,故乡在消亡。诗人一连用了好几个“不见了”,这既是老百姓最原始的喊声,也是诗在远方的回响。薛云平把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把他们的心声化为诗句,不能不说这是很智慧的。还有《故乡不再是故乡》等篇章都是这种灵动的思绪。 第二,具象性。中国的诗歌长期以来都是古体,也就是格律体。而新诗,即自由诗、包括朦胧诗等,都是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而被引进的,不论是古体诗还是新诗,都是意象、抽象和具象之分。恕我直言,这几年我读一些新诗,包括在《诗刊》获奖的诗作,越看越不知道在写什么,在表现什么样的生活,在揭示什么样的事物本质。我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学养和对新诗的认知水平,也和一些文学朋友交流过。得到的回答多是很难理解。薛云平坚持走自己的路,没有受诸多风潮和所谓时尚的影响。他笔下的父辈的肩、手和生产、生活场景历历在目,呼之欲出,那样质朴和具象。他描写的对象和许多人物就像雕像一样呈现在读者面前,真乃唾手可得。这种形象化、具象化的“写实”值得肯定。 第三,哲理性。现代诗、自由诗中藏匿的哲理是众所周知的,关键在于诗作者的一双慧眼和诗性的表达。我懂《龙门记》,读出了属于云平的哲理“窍门”。他在《冬天的风景》组诗里将这哲理写的惟妙惟肖。写“雪花”,“不敢倾吐满腔炽热的眷恋,怕只怕眨眼间烟消云散”。写“雪花”,“最清白的人,竟在太阳下流泪,消失呻吟”。像这样的观察和描述还有许多。这说明诗人在创作时进入了一个哲学思维的理想状态,也说明他平时观察社会的视觉。作为诗人,这是必须具备的素养,薛云平做到了。 哲理性是诗歌表现的重要手法。薛云平的诗在哲理性的表现上的最显著的特点是:以小见大,在平淡中见突兀。他的眼光总是透过最普通的人和事,甚至是一般人看了无数遍的事物、自然现象、人文现象,发现了美,也发现了哲学道理,然后用形象化的语言加以展现。人们读这类诗作,往往有恍然大悟和点石成金的喟叹!这些年我也读了不少哲理诗,要么写的很直白,要么写的太虚幻,太隐晦,一般人看了不知其意。作品是让人看,让人欣赏的,否则就是象牙塔。 正因为如此,从《龙门记》的创作实践,我还有两点深刻认识。 一是诗歌的大众化问题。古体诗我不评论,因为大众化这个概念不太适应于古体诗的推广,但新诗、自由诗是应该让一般读者看懂的。无论是读拜伦、泰戈尔、普希金、高尔基等国外著名诗人的作品,还是读中国新文化运动兴起后的胡适、郭沫若、刘半农等人的诗作,都是容易阅读和领会其意向的。当然,作为读者的审美熏陶也自然而然的实现了。至于朦胧诗,则另当别论。因为正像他表白的那样,是朦朦胧胧的难以琢磨的。问题在于,如果作者有意将作品写的云里雾里,高深莫测,那就有些脱离读者了。 二是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问题。大家知道,《诗经》的多数篇章都是当时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的真实写照,它的语言也多为口语,只是经过稍微的修辞后成为人们朗朗上口的“顺口溜”。中外著名的诗作都含有丰沛的“群众语言”。远的不说,新中国成立后的著名诗人臧克家,艾青,贺敬之,舒婷,雷抒雁等等,都堪称“人民诗人”。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心怀祖国和人民,感情所指明确,人民群众的妙语也就用上了。假如自鸣得意,而读者却不买账才是悲剧。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陕西农民诗人王老九的“公社好比灵芝草,破土出芽苗苗小,毛主席担水亲自浇,一夜长的比天高。”其比喻和夸张的创意就是来自普通大众的饭后茶余的笑谈。王老九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捕捉到了这一隐喻。毛泽东同志历来注重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反对党八股。薛云平自觉不自觉的遵循这个原则,广泛而精确地收集韩城的民间俚语,将其诗化运用,令人赞赏。 2023年12月1日 编辑:皮皮 责编:王越美 终审:张建全上一篇:云平两岸阔,诗海扬帆远——读薛云平《龙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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