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虽有不经意 大道还须重细节
现在的人最发愁的事是天天吃饭,到饭时关键是不知道饿,也就不知道吃啥是好了。一日,一帮朋友走进一家饭店相聚,有人问:“吃啥?”有人说:“随便。”服务员忙接话:“随便?有,有!”于是,一盆大烩菜被端上了饭桌。这里的“随便”是不经意的荤素杂烩,大家吃得很惬意,人人都说好。
昨天午后我去我家南边的广场闲转,见一帮小伙子生龙活虎打篮球,冷不丁篮球就飞到了我的脚下。我随便弯腰捡起篮球,一时兴起,中线开外猛抛了过去。谁知这不经意的一扔竟是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篮球唰地就进了篮环。这架势竟将在场的小伙子们镇住了,他们非要拉我上场不可,我推辞没上,小伙子们却羡慕地给我跷起了大拇指。
人常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这话我信。不经意,是兼收并蓄;不经意,是厚积薄发;不经意,是精神专注时的大而化之……于是,我有时在不经意的生活中获得了一些人生经验。我喜欢去旷野闲转,看山蜿蜒,看水奔流,看云飘飞,看花草树木荣枯,在不经意的走动中沉淀了我的心绪,让我学会了包容、不刻意、少雕饰,便多了从容。写字时剩下的纸头不要轻易扔掉,说不定不经意的一挥就是一幅好书法,日常生活小事一任枝蔓,说不定不经意记下会成美文形散而神不散。不经意地活着,也是一种境界吧。
吃了几十年饭,走了几十年路,往事如烟云,人生活得既虚幻而又非常真实:虚幻,是因为翻检这一生,一路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就白掷了年华;真实,是因为有许多陈年小事,就是再经岁月淘洗也难以从记忆中抹去。我这会儿坐在二十层高楼的书斋遥想,到我很老很老的时候,那会儿我再也没了力气为生活忙碌,有一天我一个人走到荒郊野外坐在太阳底下细细回想我这一生,一定会顺藤摸瓜地串出许多生活细节,这些生活细节能让我将它编成一部人生长剧,这样也就能促使我对自己的这一生的得与失做出大致判断。
我佩服福尔摩斯的探案本领,是因为福尔摩斯不放过与案情有关的一点儿蛛丝马迹,细节的关联为他进行正确判断提供了依据。我还喜欢欣赏欧美球员踢的足球比赛,他们脚下的活儿做得细,于是他们将足球踢成了艺术。贝利的辉煌我没能赶上,但我有幸为马拉多纳的精彩表现欢呼过,还有巴乔、罗纳尔多、齐达内、罗纳尔迪尼奥……他们让我如醉如痴、热血沸腾。
这使我联想到自己所从事的书法艺术。书法是国人引以为骄傲的传统艺术,今人进入这门艺术殿堂的不二法门就是大量临习经典名帖,愈是深入其细部,愈是感觉到如临名山奇境。我曾参加过一些书法研讨会,也曾遇见过一些非常自信的人,他们对历史上的“二王”也敢不屑一顾,其勇气令人叹服,像我等愚鲁之辈绝对没有这般豪气。“二王”的奥妙,到如今我窥视了三十余年,还只是在门口徘徊。面对经典,我只有敬畏,如对至尊!
在细节中寻找,我们会发现并找到人生的许多密码。
行知常言儒释道 岁寒多写松竹梅
岁寒三友是松、竹、梅。有一回,我与一位书法家朋友去逛美术书店,书画同源嘛,我的这位朋友告诉我说他想学习绘画,我说我也想学习绘画。他说他决定画莲花,因为他妻子叫莲。我说我就画梅花吧,因为我妻子叫梅,画梅花权当是我给妻子表示爱情的永远。当我回家将这个意思说给妻子时,坐在一旁的儿子公开表示嫉妒。我说容我再想想。想的结果是我决定画岁寒三友。我与妻子共同生活已三十三年,我们与儿子共同生活也已三十一年,风雨同舟,经暑历寒,松、竹、梅正好能表现这一家三口生活的不易。所谓岁寒三友者,是我不但要重视这份亲情,我还企望我们能处成朋友,朋友寓示了平等和相互尊重。说到朋友,我就立马想到“华山三友”。“华山三友”者,是我和吴振锋、遆高亮三位热爱书法的朋友,而共同的志向,让我们二十多年的友情弥坚。我如今画岁寒三友,也正好是我对三友情谊的表达。再者大概是二十五年前,我将我的书房取名卧雪庐,我就成天在白房子于白灯光下在白宣纸上弄墨,其情志舒畅,愈加深化了我对冬天的爱怜。冬天万物皆藏,于严寒风雪中唯松、竹、梅苍翠吐艳,让冬天不再苍白。春天夏天秋天有人给锦上添花,它们不缺我去画绿去描红,那么,我就将满腔的热情留给冬天,画我的岁寒三友。
编辑:高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