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旭升
对于忙着讨生活的人来说,多数不会太在意柳枝重绿,杏花初发。他们对于季节的变化司空见惯,更在意的,多是今日的收入是否能满足一家人的各项开支。
沿着公园北路往南走,转到胡家庙蔬菜市场的十字路口,一路所遇皆是忙于奔波生计的人。他们有的正卖力地推骑着三轮车,欲将刚进得的蔬菜货物分散到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有的将卡车停在路口,从车厢里卸下刚从外地运来的批量货物;也有一些零散的小商贩蹲守在市场外侧的路边,售卖一些自家产的新鲜蔬菜或小玩意。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又匆匆四散离去,带着各地的风尘和口音,在这个巨大的商品交易中心,谋得一条养家糊口之途径。
各个摊位、店铺内外堆满了等待交易的货物,它们或疾速或缓慢地流转,维系着市场的勃勃生机;而每个店铺狭窄逼仄的空间和绵延至街道上四处堆积摆放的货物,则见证着这个街道上的忙碌与嘈杂。一位大爷蹲在菜市场外面的路边,守着两筐魔芋,招揽着顾客,逢人便说是自家现做的。我附身闻了闻,似有一股温热从笼里散发出来,我买了一块,拿到手里果然尚有余温。一辆三轮车停在水果店门口,半敞开的帆布下面是满车厢鲜脆诱人的苹果。街边的早餐铺子外临时放置的简易桌凳旁,围坐着来来往往停下吃早餐的人。时有晨风吹过,在干冷的枝条上留恋了一整个冬天的枯叶,终于晃悠悠地告别已暗生苞芽的枝头。只待一场春雨,新叶就齐刷刷地从枝条间冒出来,彻底地改换时节。
我熟谙这种春雨欲来、泛在呼吸间的湿冷气息,独自走在街上,心知此时盐絮蒙恩,梅香依旧,玉兰正盛,海棠也欲暗许,只是初春又回,物是而人非,踽踽独行的人只身流连涌动众生的繁华街巷,颇多惶惑。一棵挺立在街口的白杨树,干裂裸露的树皮,乍看尚枯,一经触碰却从指尖透来一股绵密的润湿,无论去岁经历了如何的酷暑寒冬、干渴湿涝、狂风斜雨,躲过几次径走的电闪雷鸣,此刻,它重又跟随节气的步伐,悠闲安静、饱满自得地孕育着新芽。
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被主人拴在树干上,朝路过的我喵喵叫了几声,我蹲下与它逗玩了一会儿,算是彼此打了招呼。一度,我怀疑自己是否丧失了与人沟通的能力,可是身边明明有此类伙伴,可以不苛责、不挑剔,满心欢喜地待我。像这只纯黑的小猫,即使有人不喜欢它,但凡是决心收养它,就会和所有的宠物猫咪一样,给予它完全的尊重和爱护,而非遗弃冷遇。我摸了摸小黑猫身上柔软的绒毛,它温顺地躺下来,用无辜的绿眼睛看我,丝毫没有戒备与抗拒。想来,它是愿意与人亲近的。
我有了揽它入怀的冲动。莫泊桑在《春天》中说的:“来到阳光下,我觉得心情舒畅。看那船,那河流,那树木,那房舍,以及我身边的人,什么我都喜欢。”虽然此刻阳光并不充足,在云后若隐若现,空气中还蕴杂着风雨欲来的味道,但我喜欢眼前的这只小黑猫,喜欢它唤住心思游离的我,率先向我袒露了亲昵的愿望。无奈它依旧被拴在树干上,我不能私自解开它。一棵野草从围着树根的石板缝中长出来,在小黑猫的身旁陪伴。我见过小猫逗弄花草枝叶的憨态,只是此刻的小黑猫似乎无心戏耍,懒懒地躺卧着,似等我再去抚摸它。而我却不能太久停留,生活的脚步还生生催促着我。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