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文/ 陈嘉瑞

“花木管时令，鸟鸣报农时。”桃花在二十四番花信风中，处在惊蛰的第一候。也就是说，在每年的三月初，漫山遍野的桃花，就会应时而开了。

自古以来，桃花和春天总是相伴而至。春色的经典描绘，便是“桃红柳绿”。桃花开时，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相信凡有经见者，脑海中一输入“桃花”这个词，眼前立时会浮现出一幅幅火红的画面。

中国是桃的故乡，桃树的栽培也有3000多年的历史了。《诗经·魏风》中有“园有桃，其实之淆”的句子。这里的“园”，即园圃。园圃中有桃树，这桃树自然非野生桃树，而是人工培育的了。野生的桃树应该早了，7000多年前就有。《山海经·大荒北经》中有“夸父逐日”一节，说“夸父与日逐走……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这里的“邓林”，即为桃林。可见桃与古之先民，渊源之早。言及桃花，历代的文人们都是咏唱不止。《诗经》中的“周南”说：“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里的“灼灼”是明亮的意思，灼字从火，形容桃花盛开时像火一般的艳红。正因为桃花盛开的时候，云蒸霞蔚，繁花似锦，大地上，凡是桃林漫过之处，都是一片起伏的红色海洋。那样的盛大与热烈，颇能引起人的豪情与浪漫。故而，数千年来，咏桃的诗文代不乏人。

唐人周朴的《桃花》诗说：“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同朝诗人吴融形容桃花说：“满树如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宋人向敏中形容桃花：“千朵浓芳倚树斜，一枝枝缀乱云霞。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桃花开得早，开得明丽热烈，故而引得春天的人们竞相观看。刘禹锡的描绘是：“紫陌红尘迎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看花人中，有朝中仕宦，有高官宝眷，有村妇民女，也有书生相公，这样，就有了广为传颂的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诗，所谓的“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故事。然而，像世间美好的东西都难长久一样，桃花的花期也是很短暂的。宋人刘敞的《桃花》诗说：“小桃西望那人家，出树香梢几树花。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坠窗纱。”怜花惜春的情愫跃然纸上。清人袁枚的《题桃树》诗说：“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也是对晚桃与春光易逝的慨叹。自然，抒发这一情感的，还有白居易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诗。谈到花期，杜甫写风雨中桃花飘零的情景，神态毕现：“江上人家桃树枝，春寒细雨出疏篱。影遭碧水潜勾引，风妒红花却倒吹。吹花困癫傍舟楫，水光风力俱相怯。赤憎轻薄遮入怀，珍重分明不来接，湿久飞迟半日高，萦沙惹草细于毛。蜜蜂蝴蝶生情性，偷眼蜻蜓避百劳。”而苏轼的《桃花》诗：“争开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傍沼人窥鉴，惊鱼水溅桥。”无一字桃，无一字花，却把桃花的神韵与多姿，写得形神兼备，妙趣横生，不愧为大家手笔。

自然，写桃花的诗，人们妇孺皆知的，还是明人唐伯虎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车尘马足权贵趣，酒盏花枝痴人缘。”这里，唐寅是借桃花，抒发他的耿介孤高与不合时宜，言在此而意在彼了。

桃花开在三月，故而民间的三月又称桃月。桃花姿态优美，色彩艳丽，天地灵秀之所钟，是美的化身。在百花的传说中，三月的桃花花神相传是春秋时代楚国息侯的夫人。息侯在一场政变中，被楚文王所灭，楚文王贪图息夫人的美色意欲强娶，息夫人不肯，乘机偷出宫去找息侯，息侯自杀，息夫人也随之殉情。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三月，楚人感念息夫人的坚贞，就立祠祭拜，也称她为桃花神。

桃花天生的，似乎从来和女人相关。借桃花喻美人，崔护的“人面桃花”是千古绝唱。此后，桃花和女人开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少女的脸颊称之为“桃腮”，脸面被称之为“桃面”，女人的胭脂称为“桃花粉”，化妆名称为“桃花妆”。桃花易谢，故命运多舛的漂亮女子称之为“桃花命”，男女间的艳遇也被称为“桃花运”。细察，原来桃花自身就有美体养颜作用。《千金药方》载：“桃花三株，空腹饮用，细腰身。”《神农本草经》谈道，桃花具有“令人好颜色”之功效。《国经本草》记载：采新鲜桃花，浸酒，每日饮少许，久之容颜红润，美如桃花。《普济方》载：三月三采新鲜桃花，以上等白酒浸泡，49日后服，可除病益颜。现代化学发明后，分析桃花中含有山奈、香豆精、三叶豆甙等各种有机化合物，这些物质可以疏通经络，扩张末梢毛细血管，改善血液循环，促进皮肤营养和氧供给，滋润皮肤。如此，桃花和女人，原来是科学地具有着相关性。

到了当代，桃花的咏唱翻出了新律。每到三月，各地都举办大小不同的桃花节，诗人们写诗，作家们著文，歌手们咏唱桃花。有一首现代的桃花七律写道：“生在阳春三月间，热情奔放欲燃天。丽枝灼引蝴蝶乱，倩影夭招诗客旋。偶隐源头观翠色，时来墙外伴红颜。贫寒富贵皆能守，只与东风一手牵。”该诗既有现代色彩，又有古诗意蕴。歌唱桃花的歌曲，就更多了。邓丽君的《人面桃花》，谭晶的《桃花谣》，阿牛的《桃花朵朵开》，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不一而足。

阳春三月，桃花吐艳。一枝红桃，在蓝天下摇曳，那是说，春天，已经切切实实地，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编辑：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