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拳音

文/刘家宝

“五魁首呀！”“八匹马呀！”“六六顺呀！”……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划拳声了。

也就是在十几年前，这种激情四射的划拳声会经常响在我们的酒桌上。那时我们这儿的习惯是：先喝门杯，或六杯或八杯或十杯，然后便两军对垒般地摆开阵势，划拳行令，直喝到一方人仰马翻为止。那时，席间如果少了拳音，好客的主人就会说：“不叫唤叫唤，谁知道我们家来客了呢？”

不光是我们这儿，划拳在许多地方都很流行，它能劝酒助兴，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有一句话这样说：“酒桌上若要好，猜拳是一个宝。”因此，拳到恰当处，很多难说的话都说了，很多难办的事都办了。划拳在我国还有着悠久的历史：根据明朝人谢肇浙所写的《五杂俎》一书记载，划拳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汉朝的手势令，《七侠五义》里面也有划拳的具体描写。可以说，划拳早已成为我国源远流长的酒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常见的划拳方式有这么几种：“两军对垒” —— 席间在座无闲人，分为两派，团体参与，输赢共享；“两人对猜” —— 席间两两组合，负者罚酒，赢者再行组合；“摆擂台” —— 一人坐庄，别人打擂，胜者成擂主，败者罚酒；“打通关” —— 一酒量较大者坐庄，与席间每个人一一较量，输者罚酒。不管是哪种方式，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增加酒桌上的热闹气氛，让大家喝个尽兴。

因为划拳，我们这儿还流传着一个“拍大腿”的笑话。话说这一拨人出门喝亲家酒，在路上就开始了谋划，让一个酒量最大的人先假装不舒服不喝门杯，然后划拳时再出手，充当马后炮的角色，以便更有把握地撂倒对方。不想酒场上情况有变，对方在划拳时坚决不让他参与，害得他白馋了一顿酒。回到家，此人坐在庭院的老榆树下，一个劲地问自己：是不是没酒喝？是不是你不想喝？是不是你不能喝？……反反复复地问，并且问一句还狠命地照着自己的大腿拍一下，结果大腿被拍成了青紫色。

我们通常把“划拳行令”混叫在一起，其实行令和划拳是有区别的。行令也是酒席上的一种助兴游戏，一般在席间推举一人为令官，余者听令轮流说出诗词、联语或其他类似游戏，违令者或负者罚酒。读《红楼梦》，深感行令深受贾府中人的欢迎。在“金鸳鸯三宣牙牌令”时，不仅年高位尊的贾母喜不能已，就连多愁善感、矜持含蓄的林妹妹也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说出《牡丹亭》《西厢记》中的句子：“良辰美景奈何天”“纱窗也没有红娘报”。在“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时，一向与女孩儿扎堆的宝哥哥更是兴奋得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已过二更，他还不信，并一定要自己看过钟表才罢。

划拳粗犷，行令文雅。所以行令一般被文人学子在酒宴上使用，以显风雅。我国的酒令五花八门，见于史籍的酒令就有雅令、四书令、花枝令、诗令、谜语令、改字令、典故令、牙牌令、人名令、快乐令、对字令、筹令、彩云令等，所以真正能搞清楚的人并不多，因此，行令远没有划拳普及。行令就像栽种在花盆里的花儿，招摇着几分清秀和婉约，而划拳则是遍生在山野上的高粱，透溢出十足的粗野和豪放。

然而，现在的划拳声确实不多了。乡下的人大多忙着进城打工，没有心思喝闲酒了；城里的人，生活节奏加快，也很少有时间喝闲酒了。当然，酒席还是常有的，但酒席的色彩自与以前不同。

春节放假，几挚友相聚。酒酣耳热之际，不知谁提议划拳，竟一呼百应。于是大家兴致陡增，争相出手，多喝了许多酒，多笑了许多声，然后是趁兴而归。

真正应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话儿。那晚我们都喝了很多，但，都没有醉。并且时至今日，那久违了的拳音仍在我的耳畔飘荡、回旋，那浓浓的友情仍在我的心间氤氲、萦绕。

编辑：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