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茈
太阳快要下山了,我站在晚风中催女儿,快点儿,要回家啦。她说等一下嘛,我再看一会花。
好像也真的没那么急,便对着她笑,满眼柔情。
我们已经看了一整天的花了,莲花山杜鹃花展可谓绚丽夺目。走进那繁花似锦的展区,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各种珍稀花卉和创意花艺作品让人目不暇接。这里“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只有花的低语和风的轻抚。空间布局与设计巧妙至极,每一个角落、每一处转弯,都充满了与花互动的机会,我们就像走进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忘了有多久不曾这样聆听一朵花的絮语了。我开始包容了生活给我带来的许多倦怠,对那小小的人儿多了纵容,允许她小小的打闹、小小的任性,也爱她小小的撒娇。和她一起玩、一起闹,告诉她一朵花的名字,让她自己去解说,不在乎她说什么,也不在乎她说得好不好。她认真的样子,她拈花一笑的样子,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觉得比什么都好看。
女儿录制视频的开头总是那句:“大家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乖乖呀。”再用自己稚嫩的语言介绍眼中的花。
她要看的花是爆杖竹,一串串小鞭炮似的挂在枝头。或许你也想在平安喜乐的春节里,点一串。
花苞玲珑可爱,轻轻一捏,便爆破开来。若无人问津,它也能自己炸裂出一串串殷红。肆意生,胡乱长,如荒野之中的草木,乱蓬蓬不失力量。枝叶蔓蔓,随风而动。也曾亭亭玉立,经过风吹,经过雨打,索性就躺下,垂一片流苏。
它们垂得那样低,接近泥土。
低头处,亦有花开。你想看,就不要急着赶路哦。
玫子和我一起站在花海深处,静静地等我的小女孩。玫子笑得温和,我从她的笑容里想到“和蔼可亲”这个词,掩嘴偷笑。
玫子和我一样,是个文学爱好者,写点散文,也写点小诗,尤喜中国的传统文化。她喜欢读《论语》,读《诗经》,也读《红楼梦》;喜欢穿旗袍,喜欢鲜花,也送过我旗袍和捧花;她有时候也会参加一些文学活动,也会寻访名人故居……我们曾一起讨论《诗经》,一起吟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她在深圳已工作十年,一直喜欢这美丽的城市。我们经常去书城看书,自拍,笑得像个小孩;我们行走在诗意的古镇,看雨打落花红,看石头上铺着厚厚的青苔。
我们不看人,只看花。看百花盛开了落,落了开,香气浮浮欲散。看得心满意足,便一同归去。
此时,她穿着素衣长裙,裙摆绣着向上的荷,身后繁花似锦,暗香浮动,风微微吹,她微微笑。
我手里拎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鸡,是在市民中心中轴线买的。姐弟俩一人一只,刚买到时他们高兴得很,都没法好好走路了,一蹦一跳,抱着小鸡举高高,将小鸡放在莲花山的草地上,手里拿着面包追着小鸡跑,笑得咯咯响。女儿蹲在草地上专注地看小鸡啄食,弟弟蹲在姐姐后面调皮,拿着小鸡搁在姐姐背上,弟弟笑得无风无浪,姐姐回头,温柔极了。松树张开漫天的刺,闲得有声有色,合欢花轰轰烈烈地开着,像大自然的火焰,烧红了天。阳光白得晃眼,还有些滚烫,两个小孩互相打闹追逐,像从一个远方追往另一个远方。
莲花山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总会停下来看看他们,嘴角上扬。也许他们看到是从前的自己,他们朝着孩子友善地笑了笑,时间就顿住了。有个爷爷停下来大声对女儿说,养鸡很简单的,不能喂面包和米饭,要用小米煮熟了喂,不要给小鸡喝水,它很快就长大了,就会下蛋了。小乖有些困惑,不喝水就渴死了嘛。爷爷说不会渴死的,煮熟了的小米有水分。小乖很高兴,说我们家有小米哦,谢谢爷爷。她一定以为自己可以将小鸡平安养大。
我看着在花丛中灵动的女儿,还有花丛中巧笑倩兮的玫子,再看一眼怀里熟睡的儿子,和笼子里的小鸡,觉得好搞笑。我,还有这鸡,是不是和这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哈,这难道不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景象?这么想的话心里好受多了。可不是吗,人生本来就是雅俗并存的呀。天光悠长,此时此景,就是良辰。
待我归去,折一茎草叶,串起琳琅的露,挂在窗前,作夏天的风铃。
丁零零,挂满你的笑。怎么也听不够。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