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只隔一抹翠绿

文/袁丹

九月末的阳光依旧燃肤，依稀还能听见树上浓稠的鸟鸣，这样的秋天，若是托腮写点文章，便也是诚诚恳恳。出发去102中基地的清晨，还剩下半个小时，将云揉碎进风里，柳树压下大半截弧线，7班学生们已经在操场上整装待发，发梢在空中扭动着，少年们脸颊泛红，着急忙慌用手按住，也按住阳光。时间在他们身上变得年轻起来，看不见一寸荒土。

学生们三两成群，皮箱紧贴裤腿，不舍得用一点力气，不难看出他们对于军训既内心躁动，又疲惫担忧。我快速用余光扫视一圈行李，24寸大箱子比比皆是，薯片在手上来回流转，宛如蹦跶的麻雀。果然，我的这帮孩子有着超强的“执行力”。

上周末临近放学，我问全班对于军训还有什么疑问，教室里一片哗然，我没能留住那一刻的群像，只是收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小高率先从群体中站起，他的一排牙齿显得异常锃亮,手里捧着十几套卷子，嘴里嘟囔着：“老师老师，能带零食吗？能带自嗨锅吗？”大抵是我没能承受住这百合花似的声音，还有那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睛，“不要带太多，轻装上阵。”我无奈笑笑。面对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严厉的同时，也只能爱着呗！

就这样，我们变成久违的候鸟，以一种最优雅的姿态告别了学校。

我带了两本书，想着在闲暇时间看，但此刻才发现，我的心有一半已不属于自己，或许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媒介可以是任何物质或精神，也可能仅仅一眼，便会无意识地割占自己。我放下书，摘下眼镜，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来回擦拭镜片，他们，此刻，会想念我吗？秦岭可以很近，也可以很远，口号声也可以很近，还有他们的脸，很近，很近，就刻在我的镜片上。

这措手不及的习惯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在我身体里，我只得顺从，飞奔向女生宿舍。路上的蜜蜂还是那么漂亮，跟着我，没有犹豫，没有悲伤。

迈上二楼，一只熟悉的小手握住我的衣角，“老师，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哭了。”小高急切地拉着我往前走。不远处的宿舍门口，蹲坐着四个学生，围在中间的小辛眼睛红肿，双手环抱自己，两簇刘海耷拉在耳前。记忆里，她总是将碎发收拾得很干净，仿佛那齐整的排列昭告着有条不紊的习惯。“老师，我行李箱找不到了，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小辛右手颤巍着拨开眼前的碎发，湖水在她眼底翻滚，我不知道会在哪一刻决堤，只看见鱼在那里溺亡。

我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我帮你找。”覆盖在我身体表层的小手顿了顿，更加有力！我想，我应该站在强风里。

印象中他们一下大巴，教官催促大家先拉上行李整队，或许，箱子被男生拉走没来得及换。想到这里，我趁六连男生休息之际问是否有多余箱子，小程举手说自己那里有一个，那时我只顾心安，大抵还没注意到，他们蹲坐整齐，相同的间距载满了月光，在一个没有风的晚上，他们脸庞异常坚定。

大约是两天后的下午，路过操场口时碰见了小王和小李，不知为何，心里有种熟悉又神秘的东西在碰撞，小王如同一颗“开心果”站在我面前，秦岭在他们身后，那么高大，却什么也不能代表，原来有那么一面就可以经受世界的洗礼。我喜欢这样的遇见，他们像两片极薄的云出现，趁我遥望终点时走下山来，我想用相机留住此刻，他们有点羞涩笑了笑，“摆个造型吧！”那张厚重的相片里，他们举起右手，朝我敬了军人礼。

晚上十点，我拉着小辛的行李箱走在小道上，头顶的柳絮飘下来，能盖住我的身影，得再快一点，我从没像此刻这样走得如此轻快。

编辑：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