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桃红了

文/尉超伟

小区墙外有一棵构桃树，最近果子成熟，红彤彤地挂满枝头，煞是好看。旁逸斜出的枝干上，叶子绿绿的，密密匝匝，每一片都覆有一层毛茸茸的薄膜，让人心生温润，不由得忆起童年的夏天。

儿时，每年到了夏天，奶奶都要用指甲花给我们这些小女孩捂（染）指甲，石头做的臼窝明晃晃的，泛着岁月划过的痕迹，轻轻将鲜艳的指甲花一瓣一瓣放进去，再加入一点白矾，捣一捣，等指甲花捣成泥状，采一些构树的叶子，将指甲花泥小心翼翼地放在每个指甲上，细细地包住，用线缠紧扎住。十个指头都包完了，就该睡觉了，但构桃树叶子上细细的绒毛，像密密的小刺，往往扎得皮肤痒痒的，搞得我们小姑娘一点睡意都没有，十个手指伸得长长的，一个挨着一个躺在凉席上聊天，谁今天捉了知了，谁又把蝴蝶翅膀捏坏了，谁家下雨院子掉下一只雏燕，谁今天白天乱跑热得流鼻血啦……说到热闹的时候哈哈大笑，你动我打，这时往往少不了大人一顿训斥，而后默不作声，只有夜的静谧，不知何时才会在夏虫的低吟中，沉沉睡去。第二天一大早，忙不迭地把包着手指的构桃树叶子扯掉，有些好动的孩子昨夜翻腾中，包手指的叶子早已不知去向。你看吧，包裹好的指甲红艳艳的，像美丽漂亮的指甲花随风飘落到指甲上一样，小手粉嫩嫩的，指甲红彤彤的，多俊呀。奶奶满含慈爱的面庞，皱纹深深的，笑意深深的，说小姑娘染了指甲就更漂亮了，就要更加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要乖巧才可爱。

奶奶会在傍晚时分去河边洗衣服，青石板湿漉漉的，覆盖绿绿的青苔，轻盈得颇似蝉翼，洗衣锤轻轻敲打，水花轻轻泛起，在夕阳的照射下，朦胧而美好。河水哗啦啦地流着，像极了岁月。

构桃果子更是我们儿时的最爱，构桃圆圆的，青涩的时候是硬绿硬绿的，成熟后变软，暴露在外面，引得小伙伴口水直流，红红的汁水在采摘的时候就流得满手都是，轻轻地用牙一咬，味蕾也跟着舞蹈，冰溜溜甜丝丝的。奶奶说吃吧，这可是好东西，能解热清凉，治流鼻血。我们也就乐呵呵地吧嗒吧嗒地吃着，任汁水流得衣襟到处都是。还有一种较小的野果子也是儿时最爱，那便是龙葵，如迷你版的构桃。龙葵的花白白的，一簇簇地如云朵般，在夏天的野外并不起眼，又如清晨的雾气，氤氲无华，果子一串串地并生着，生的时候绿绿硬硬的，熟了以后就变成黑红色软软的，吃到嘴里甜丝丝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物资匮乏，吃起这些野果子就像喝到好喝的果汁一样让人陶醉。

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站在构桃树下，拄着拐杖，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银光，拐杖已被磨得光溜溜的，亦闪着动人的光泽。老婆婆赞叹地说，这可是顶好顶好的树啊！在哪里都能生长，山尖崖缝，房前屋后，生命力极其顽强，她们年轻的时候遇到饥馑，就拿构桃叶子充饥，还有构桃穗，用面粉和一下蒸屉一蒸，就是好吃的麦饭，能填肚子还能消炎杀菌，这可真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啊！

是啊，构桃树并不起眼，但它千百年来依然绽放自己的风华。这就是人与自然、生命和谐的意义，不离不弃，不徐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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