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是得民心的具体政策,相当于当时的“人大代表”。这个细节《史记》里没有。“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以十月赐酒肉”。“三老”由乡而县逐级选出,与县令、县丞、县尉共议大事,免除徭役兵役,每年十月发放酒肉慰问品。
司马迁是职业史官,注意维护帝王形象。班固半路出家,最初还是“个人写作”,史评叫“在家私撰”,手脚不受束缚,既写刘邦的帝王心之大,也写其人心之小。班固“在家私撰”是有基础的,他有一位祖父叫班游,他亲祖父的二哥,官至谏大夫。谏大夫是监察官,相当于今天的中纪委。汉代监察官动真格的,不是摆设。其分谏官和台官,台官监督百官,谏官谏议皇帝。东汉末年台谏合流,枪口一致朝向百官,使对皇帝的制约名存实亡。班游的另一项工作,是与刘向一同校阅皇家秘书,并受赐皇家藏书副本,班固得以有机缘读到国史。班固的父亲班彪学问大,事业心也大:“所著赋、论、书、记、奏事合九篇。”“又成《史记后传》数十篇。”建武三十年(54年)班彪卒,这一年班固二十三岁,由洛阳太学终止学业回到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老家,二十七岁着手整理父亲的《史记后传》,开始“私撰《汉书》”,三十一岁以“私改国史”入狱。汉明帝刘庄看到“罪书”后大加赞赏,同年特赦,召诣校书郎、兰台令史,成为职业史官,第二年诏令修撰《汉书》,自公元63年至公元82年,班固从三十二岁到五十一岁,凡二十年,《汉书》乃成。
汉代的“一国两治”
汉代的“一国两治”
汉代的“一国两治”,不是体制创新,而是封建遗存。
“封建”这个词,专指周代的分封诸侯建制国家。汉代改封建制为帝国制,但也部分保留了封建制。刘邦在建国后,分天下为六十二郡,郡相当于今天的省,在郡之外,还分封了十位异姓功臣王和十一位刘氏同姓王。这些诸侯王国,是当年的特别行政区,有独立的行政权和经济权,并且也有一定的军事权。但诸侯王国权力过重,给国家埋下了隐患的种子。
十位异姓功臣王是打江山时期分封的,国家的政权稍事稳定后,刘邦即以“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汉书·张陈王周传》)的名义,诛除了其中的七位,具体是,韩王信(都城初在今山西太原,古称晋阳,后迁朔州,古称马邑),赵王张耳(都城在今河北邢台,古称襄国),齐王韩信(都城在今山东淄博,古称临淄),淮南王英布(都城初在今安徽六安,古称六,后迁淮南寿县,古称寿春),梁王彭越(都城在今山东菏泽,古称定陶),燕王先封臧荼,臧荼反叛被诛后,再封卢绾(都城在今北京房山区,古称蓟城)。另外的三位异姓王,一位是长沙王吴芮(都城在今湖南临湘),吴芮深得刘邦信任,他的后代得以享国,传位五世,至汉文帝时,因无后嗣除国。还有两位异姓王地处南疆,南越王赵佗(都城在今广州,古称番禺),传位至汉武帝时期,因谋反被除国。闽越王无诸(都城在今福建冶山,古称冶城),传位至汉武帝时期除国。
刘邦诛灭异姓王的同时,册封了十一位同姓王。十一位同姓王中,有七位是刘邦的儿子:长子刘肥,封齐王;三子刘如意,封赵王;四子刘恒,封代王;五子刘恢,封梁王;六子刘友,封淮阳王;七子刘长,封淮南王;八子刘建,封燕王。刘邦共有八个儿子,史称“两帝六王”,二子汉惠帝刘盈,四子汉文帝刘恒,刘恒即帝位之前,被封代王。
刘邦的胞兄刘喜,初封代王,镇守北方,匈奴入侵代国,刘喜弃国而逃,被贬为郃阳侯。刘喜儿子刘濞,受封吴王。刘邦的异母弟刘交,受封楚王。刘邦的族兄刘贾,一说为堂兄,受封荆王。
汉代隐患的爆发是在建国五十年之后,吴王刘濞坐拥扬州,盘踞富庶之地,构建了自己的独立王国,长达二十年不进京朝奉皇帝。在经济上,吴国垄断着半壁江山的盐业,并且依仗境内的铜矿资源发行货币。汉景帝三年(前154年),刘濞联合楚王、赵王等七国刘氏诸侯王举兵反汉,纵然三个月之后即被平定,但留下的教训是苦涩而沉重的,当年特别行政区的待遇太过特别,大汉的江山险些命丧在自家王爷手中。
刘邦册封刘濞为吴王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侄子,很反感他的面相,“若状有反相”,《汉书·荆燕吴传》记载,刘邦当时拍打着刘濞的背部,说:“五十年后东南有人谋反,不会是你吧?”
由家国到国家
秦汉之前的周代,中国的政治体制是家族制,也可以说是改良版的部落联盟体。
西周从公元前1046年到公元前771年,春秋和战国,从公元前770年,一直到秦朝建立的公元前221年。周天子是国家元首,是联盟领袖,也是最大的家长。各诸侯国王是地方长官,但也是一个个家长。周天子分封建立了数百个国家,最多时达到八百多个,到孔子著《春秋》的时候,有据可查的还有一百二十个。周代是家国天下,是典型的血缘政治。国家的政务,也是家务,家国合一。周天子是国君,但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他和各诸侯王的。最初被分封的诸侯王,都是周天子的亲戚或盟友,也算是一种共和。周天子去世,把王位传给儿子。诸侯国王去世,也是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到战国时诸侯列强纷争天下,就是一些诸侯王坐大坐强了,支流漫过了主流。
秦汉之后,变封建制为帝国制,一切权力收归中央。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个人可以传位给儿子,地方官如郡守县令等实行退休制,由朝廷任免。
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天下,自首都地区之外,在全国设置三十六郡,郡下置县,每郡辖制二十个至四十个县不等,县的总数在九百到一千之间。秦朝存世仅有十五年,其郡县制只是个架构概念,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秦朝的郡区域面积大,一郡差不多等于战国时候的一国,甚或大于一国。
(未完待续)
编辑: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