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名樱桃

文/尤凌波

　　樱桃花开时，桃、杏、梨、枣岂甘寂寞，也纷纷绽放枝头，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竞相闹春。洁白或粉红的樱桃花，朵儿不硕，香味不浓，不免被群芳所掩，就连蜂蝶也只是偶尔驻足，便又匆匆飞去，平淡得就像舞台上的龙套，不被关注。但待绿肥红瘦时，万木碧绿，满世界一片葱茏了，那樱桃树方现出颗颗红珠，玛瑙似的缀满枝丫，摘一粒入口，甜甜的，且有一丝丝酸，这才引得各种鸟雀鸣啾着呼朋唤友，大快朵颐。大人顽童更像一只只猴子，噌噌上得树来，顷刻间，那树下便留了一地的樱桃核儿。此时，其他果木才刚刚挂果，且要到仲夏或中秋才可成熟，故而，樱桃便被称为开春第一果。
　　并非所有的樱花都缺少颜值，像那东瀛的樱树，在隐忍了一冬的苦寒冷寂之后，春风拂来，叶也顾不得萌，花先开绽了，粉红硕大，层层叠叠，满枝满丫，那树竟成了花树。最撼人的当属花谢，风过处，一树树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花成雨，树下便铺了一层厚厚的红毯。就连关中八景之一的灞柳飞雪，与之相比，恐怕还要输在一个色彩上来。惜乎这樱树只开花，却不结果，不免让人感叹世间但凡美好的物事，也难十全十美，而且凡是美妙的，必定短暂。幸亏美丽善良的林黛玉没见过樱花，否则还不伤心欲绝，活活哭死过去。难怪樱花被日本奉为国花、国树。
　　早些年，古城只有乐游原上植有数十棵樱树，为日本国所赠。说到乐游原，本地人并不陌生，外地人知道的恐怕不多，因其只是一个地势略高的荒坡而已，但若提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就天下无人不晓了。没错，这首千古名诗，就是唐代大诗人李商隐在这荒坡上作的。原上还有一座青龙寺，唐时惠果、空海两位名僧，曾在此学习佛法，后成为日本真言宗的祖庭。正因此，日本才在寺内种植了那片樱林。每当樱花盛开之时，古城人莫不携家带口，踏青赏樱花。今天当然去的人少了，皆因古城大街小巷、社区庭院，樱树遍地，春去时，便辛苦了环卫工人。
　　花虽不及日本樱花的本地樱桃树，却结果。那果实不大，与大些的珍珠相似，圆圆滚滚，娇嫩粉红，淡雅天然，其味甜中带酸，唯其本真，才被人们所喜爱，就连夸赞美女，柳叶弯眉之外，必有一樱桃小口相随。唐时以肥为美，虽然美女一个个丰腴，但口绝对不能大，为让其小，也只是在上下唇间，朱红轻点，看上去，犹如一粒小小的樱桃。永泰公主墓壁画上的一众美女，莫不如此，不似现代人，口大如拳，还要涂抹猩红到腮帮子边，美其名曰烈焰红唇，分明是血盆大口嘛，孙大圣若在世，还不得累死，在他眼中个个都是妖精吧！
　　这些年，本地樱桃被淡忘、忽略了，皆因外来品种所致。红玉、黄玉、先锋、红灯笼、萨米托、车厘子、俄罗斯八号，红、黄、白、紫、黑，色彩丰富不说，个个硕大、肉多、味浓，而且核小，还耐储存、易运输，不像本地樱桃，娇嫩，容不得一丝粗蛮。说到此，就不得不说首功当推张崇民，他本是白鹿原西张坡村的村主任，二十多年前，穷极了的西张坡人，万般无奈之下，远赴青岛一带，引进了红灯笼，将村周围坡坡坎坎上的酸杏、毛桃砍去，全部种上了新的樱桃，几年时间，果子就出口到日本、韩国，当年的价格就是一二百元一斤，出口剩下的，才在西安市场露面，一斤就要几十元呢，很快就让这个穷山村走上了富裕之路。当时的《西安日报》头版头条曾予以报道，题目叫《樱桃红了西张坡》，现在每当樱桃成熟时，连交警都要赶去维持秩序，车多得要排上十几里哩，但却都不晓得西张坡，因为人家早已改名叫樱桃谷了。
　　还属散文家张军峰会生活，舍弃繁华的都市生活，专选了终南山脚下一个有樱桃树的农家小院，稍加打造，便显朴拙、雅静，晨起爬山，午间观鸟，夜半听蛙，美文一篇篇见诸报刊网站。有朋来，清茶一杯，谈诗论画，赶上樱桃成熟时，随手摘折一盘，众啖之，皆说这樱桃比满街肆的洋樱桃味道要好，曾问起为何有“樱桃好吃树难栽”这句话，不料竟难住了诸人。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