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悼念谢峰

文/叶兆言

　　说起来也是好多年前，突然想写毛笔字。找了纸，找到笔，胡乱涂抹。写完字，不管好和坏，难免要盖印章，苏州的荆歌就对我说，这事好办，让给你刻两枚。
　　我的第一枚印章是祖父八十岁时刻的，用在书扉页上嫌大。荆歌说谢峰的印相当有品，与你的字也相配，非常合适你用。于是有了谢峰的几枚印章，很长一段时间，给人送新书，落款后盖章，用的都是他篆刻的图章。我其实不是很懂篆刻，对这玩意的好坏，一直弄不太明白，只是觉得荆歌说得很对，谢峰的印章盖在我书上，立刻增色不少。
　　得了谢峰的印章，心里一直在想怎么感谢。荆歌说送几本书就行，文人相交，在乎的是一个喜欢。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这事就好办，就可以了。我和谢峰几乎没有什么正面交往，荆歌继续扮演中间人角色，印章由他转给我，书也是托他代转。都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总觉得对不住人家，明摆着是占了谢峰的便宜。
　　再往后，我太太开始学画，一入手，还挺像回事，经常得到一些表扬和鼓励。画上要用印章，也是常用谢峰的印章。谢峰是地道的苏州人，我太太在苏州长大 ，苏州人天生有自己的优越感，一起说苏州话，倍感亲切。有了微信，有什么事，他们便在网上联络，谢峰不止一次发话，说你和叶老师需要印章，尽管开口，对我来说，很容易的事，不要客气。
　　一直想着有机会，见一见谢峰，大家碰碰面，聊聊天，拉着荆歌一起吃个饭。这事太容易做到，南京和苏州有高铁，一个多小时可以到达。可能是太容易，所以也不急不慢，总以为会有机会。交通方便了，去的机会多，结果每次到苏州，反而火烧火燎，匆匆住一夜，要不就是当天来回。心里永远是这么想，着什么急，见面的事耽误不了，没想到说耽误就耽误。
　　怎么也不会想到，怎么可能想到，谢峰比我年轻九岁，说走就走。虎年伊始，闻此不幸消息，顿时大惊失色，黯然神伤。明知道不可能有误，还是希望是误传，是个不确切的消息。一阵阵的悲哀，萦绕在心头，先是恨神交已久，没抓紧时间会面，又感叹就算大家见过面，又能怎么样。
　　逝者如斯夫，人生有命，谁能阻拦。突然想到自己对谢峰的了解，实在太少，只知道他是个艺术家，喜欢刻印章。出手不凡，在苏州街头开了一家“宝丰堂”印店，刀法十分了得，古今不同篆法，都能够入印。我太太对他更熟悉一些，说他非常勤奋，工作异常刻苦，干活很拼命，有个孩子在国外，学业有成。
　　正月里，谢峰突然走了。人生乐在相知心，昨天有很多苏州的朋友去灵堂看他，因为发生疫情，被拦在小区外不让进。不由得更加感叹和痛心，未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心里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匆匆写下以上文字，算是对谢峰的悼念。

编辑：高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