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冠琦
每当我走进春晓园,就觉得过去的记忆像铜镜,只会越擦越亮。
二十年是并不短暂的时间,它能让咿咿呀呀的孩子变得风度翩翩,也能让绝色的美女衰老了容颜。
在二十年里,我家附近的所有建筑都在变化,有的在拆了,有的翻新重盖,唯有春晓园还是过去的样子。
我小的时候,西安像样的公园,除了兴庆宫外,就应该是春晓园。那个时候,春晓园是多么的偏僻,周围是村庄,远处是农田。天色暗下来,这里就黑成一片,唯有大雁塔每层的孔洞亮着,和尚在塔里点了酥油灯,站在远处望是七个亮点,火苗一晃一晃,好像天上的星星摇着头唱歌。
曾经的春晓园,附近的农民忙于生计不会来,僧人看破了红尘也不会来,城里的市民嫌路远地偏不会来,来得最多的便是附近居住的老人和孩子。
这公园是不怎么大的,却春天有樱花,夏天有莲花,秋天有桂花,冬天有梅花。进入正门是一座假山,好像大户人家的影壁,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景致。游人急匆匆地走过曲折的路径,从假山钻出来时,眼前便豁然了。向东行是一片银杏树,银杏林中隐藏着供人休息的石桌石凳。向西去是一丛竹子,竹子旁有正正方方的牡丹苗圃。穿过眼前草坪的路径,便到了一座高耸出地面的亭子,这座亭子旁环绕着柳树,亭子旁是有水潭的,要问这水的来历,就一直沿着水流向上走,便到了叫白石滩的地方。
在我小的时候,每到节假日,我的祖父便带着我来这里游玩。整个西安所有的地方,唯有春晓园我来的次数最多。现在的我,不仅没有腻烦这座园子,反而更喜欢来这里走走转转。每当我进入这座园子,多少往事便涌上心头,面对熟悉的风景,我的感情竟难以自已。我心生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孩子,还被祖父疼爱着,难道我的祖父真的就离开人间了吗?我呼喊着没有,他没有离开人间。要不然我怎么会感到他真切地存在,他不在我前面走着,就一定走在我的身后,也许他是像从前那样和我捉迷藏,故意躲在哪里逗我开心呢。那亭子,我过去是经常和他一起在上面下棋的,他让我一边车马炮,我依然输得一子不剩。那石桌,我过去和他经常在上面摊放捡来的银杏叶,他挑出好看的说要为我做书签,但书签没有做好他就病倒了,之后再不能来这座园子了。那水潭,我过去夏天和他一起在上面赏莲,他说莲出淤泥而不染,人活在世上就要为人正直公道。我抚摸公园石桥上光滑的扶栏,我抚摸公园里每一棵树的躯干,我抚摸公园里冰凉的石碑。这里的一切,都似乎记录着往昔的故事。对于春晓园,我是过客,也是归人。每当我走进春晓园,就好像是受委屈的游子回到了家,有多少贴心话想说,却又默默咽下。每当我不舍地离开,仿佛神奇的魔镜从手中打落。我明白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现在的春晓园,周围变得热闹而不再荒凉。许多人说它变了,可在我眼中,它像一棵盆景,只是把陶土的花盆,换成了青花瓷,没有变的是它最初的好。
今夜,我来到园子里,游人是那么多,我走累了便坐到长椅上休息,这时我抬起头,看见今夜的月亮是那么丰满那么明亮。多少年了,走过这么多地方,我都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月亮。就像多少年里,我以为自己熟悉了春晓园,其实我并不熟悉它。我熟悉的只是我的记忆,甚至连这记忆我都怕丢失。
春晓园,我还要经常来的,我要像擦拭铜镜那样不断擦拭我的记忆,避免时间太久落灰生锈。记得祖父曾对我说过,人要是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就什么也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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