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新华
不知怎的,忽然胃疼起来,且持续几日不见好转。
家人都在上班,留我一个人在家,女儿很是不放心,一天好几个电话打来,问我情况,又关心我的饮食。见我无情无绪,又没有食欲,她很是着急。
一日下班回家,她突然兴冲冲地对我说:“妈妈,我给你做点老家饭吧。”
“老家饭,你能做什么呢?”我笑着说,心里却在想,平时都不做饭的人,还能做什么老家饭。
“面糊糊。”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不是我每次胃不舒服了你都给我做面糊糊吗?你说那个好消化。”
这倒的确是。可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我说:“我来吧。”女儿拦住我说:“你歇着,我来。”“我还可以。”我努力往灶台前凑。“那也不行,你有我,为什么要自己硬撑着做饭呢?”
我的心里忽然一热,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快,女儿便端来了一小碗面糊糊,不稀不稠,莹白、细腻、如脂如玉。我尝了一口,一股麦香味马上萦绕在舌尖,黏黏的、甜甜的,像极了小时候妈妈做的味道。
“没见你做过呀,怎么做得这么好?简直跟你奶奶做的一样好!”我对女儿从来是不吝夸赞的。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她不无得意地扬起下巴说。
瞬间,我也有些小小的骄傲了。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文化程度不高,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她不会做生意挣大钱,也不会给儿女们讲任何大道理,她一生能做的除了农事就是家务。在母亲的眼里,丈夫是天,孩子也是天,都比她自己重要。她无论在地里多么劳累,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做饭。她说,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吃什么,只要能让我们父子一天三顿按时吃上饭,她睡着了都是放心的。
家乡自来贫穷,在我童年乃至少年的记忆中,每天的饭食都是极其简单的。早晚基本都是包谷糁浆水菜,中午能吃一顿干面条就是好饭,至于大米饭、饺子之类一般只有在过年过节才能享用。母亲一生都在兢兢业业地做着她也是家乡所有人为数不多的那几样饭菜,并用这些简单的饭菜养大了我们兄妹几人。
母亲没有金银财宝馈赠于我,也没有高智商、高情商基因遗传给我,她的一生只是用她自己的言传身教影响着我,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第二个她。时至今日,我都不得不承认,我身上绝大部分的优点(也或许是仅有的一些优点吧),所谓勤劳、节俭、顾家乃至爱做饭等都是来自于母亲的遗传和影响。我非常之感激!
记忆中有几样饭,在现在看来极其稀松平常,甚至不值一提,可是在我的孩提时代却给了我太多的安慰。小时候,如果我们姐弟谁肠胃不舒服,母亲必会专门为他细心熬煮面糊糊,母亲说那是天底下最好的补品,最适合肠胃虚弱的人。如果有谁感冒,母亲一定会亲自为他和家里最好的面,用最好的手工,做最好的酸汤面,母亲说,酸汤面治感冒,趁热吃了保准好。我们就乖乖地吃了母亲的面糊糊和酸汤面,病果然就好了一大半。我们都说,母亲做的饭真好吃,能吃一顿母亲做的小锅饭,病了也值得。以至于在嘴馋的时候,都盼望着自己能再不痛不痒地病一场。
后来当我成为母亲以后,我的孩子也像我小时候一样,受到了身为母亲的我的百般呵护。只要有时间,我会为她极尽所能做好一日三餐。当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也总是为她做母亲曾为我做过的饭。女儿上学期间,我不能照顾,有相当一段时间她吃饭馆,叫外卖,可每当回到家里,她总是说,还是妈妈做的饭吃着舒服。我不知道是我真的做得好吃,还是女儿会说话,但做饭的劲头却是一日大于一日。对于女儿,我是有意无意地宠着惯着,尽量不让她十指沾上阳春水。我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会做。可是,那天,她竟然亲自下厨为我做了病号饭,做出了我的母亲还有我曾经做出的味道!端着饭碗,那面糊糊的爨香味直钻我的鼻腔,我简直觉得比她买回来的好利来的糕点还要香。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