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静怡
我得郑重地和高跟鞋说声再见。
在年少无知甚至轻狂的岁月里，高跟鞋一直是陪伴着我的。
因个子矮，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矮，在很多年里我都穿高跟鞋。最初认识丈夫的时候，他总戏谑我“有半截不是人”。其实就是这“不是人”的半截，给了我莫名的自信。
各种各样的高跟鞋装满了我的鞋柜，夏季冬季春秋季，各色鞋子高跟的居多。记得买过一款凉鞋，是镂空的小靴子，点点明钻将鞋子装扮得闪闪发亮，不是很夸张，娇小玲珑，有型好看。我穿上以后，增高了不少，似乎身板也挺直了很多。那双鞋子赢得了不少赞誉:“看那双鞋多好看。”我也与荣有焉，似乎在夸我“好看”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尤其是穿着裙子，高跟鞋走起来，裙裾飘飘衣袂翩翩，在恣肆飞扬的岁月里装点无数爱美的梦。
穿高跟鞋就会有声响，我喜欢听高跟鞋击打地面的声音。
高兴的时候，鞋跟和地面拍击出来的声音清脆悦耳，伴着好心情一路奏着欢快的乐音；愤怒的时候，鞋跟会狠狠踩向地面，发泄内心的不满、恼怒、愤恨，似乎踩得越狠，愤怒就会少一些；伤心的时候，鞋跟也没有了灵魂，走一步算一步，沉闷的“咚、咚、咚”声似乎敲在了心上，更难过了。
有时候下了晚自习独自回家，街道空无一人，橘黄的街灯朦胧昏暗，伴着我的除了被街灯拉长的影子，就是“哒哒”作响的高跟鞋。这种时候往往不知在想什么，头顶是浩瀚的星空，脚底是结实的土地。周围的居民大多入睡了，偶有亮着灯光的窗户，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等待晚归的人。鞋跟撞击地面的声响还是惊动了睡在垃圾台旁边的流浪猫，“喵呜”一声蹿上垃圾台，又从另一边蹿下，一溜烟不见了，倒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跺跺脚，以驱散心中的恐惧。
高跟鞋走路的声响，有时候也会惹来事端。一次监考，我也没怎么注意，无聊得不行再加上坐久了腰也疼，我就在教室后面踅，走得慢，鞋子就发出“当、当、当”的响声。虽不是很响，但在寂静的环境中总归是有动静了。坐在最后的一位同学就生气了，拍着桌子叫我不要走了，烦死了。我心下一惊，愧疚得不行。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影响到同学的思维了，考场上被打断思维真的是令人恼火的一件事。从那以后我还是很注意，监考穿高跟鞋的话，就尽量不在教室里走动。
到了前年，脚开始疼，穿得好好的高跟鞋，再拿出来就不能穿了，无论哪一双，哪怕前一年穿着什么感觉都没有，再穿上都不行了。脚的哪个部位都疼，脚趾脚底板，穿上高跟鞋走不了几步就钻心疼，有时候都说不清是哪里疼。和小女儿相跟着上了几趟街，脚疼得走不成，她就开始管我：“让你别穿高跟鞋了你就不听，看看，脚疼了吧！”朋友也说我别穿了，你是不是还放不下虚荣心啊？
是虚荣心吧？想想还真是，个子不高拿高跟鞋凑，不是虚荣心是什么呢？那就放下吧，最起码不能再疼脚了。
可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就买那种粗跟的鞋，买那种跟不是很高的鞋，实验了大半年的时间，还是不行。穿哪样有跟的鞋，脚都是疼的。
丈夫一语中的：“都老婆子了还穿什么高跟鞋，不服老不行！”也是，年龄不饶人，谁也改变不了的。
穿上平跟鞋第一次和同学聚，一个同学竟然惊讶地说了好几遍：“你怎么这么矮，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么矮的呀！”
自此，高跟鞋带来的自信荡然无存。
但是，我并没有难过。这本来就是我，在我有能力用外力来支撑自己的时候，我是我；当这个能力消失的时候，我依然是我。经历繁花相送迎来迫近的夕阳，是每个人的宿命。那么，好好地跟高跟鞋道个别，也跟我的那段穿高跟鞋的岁月说声再见。把它深埋心底，午夜梦回，在梦里依然绚烂。
编辑：慕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