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在书摊上翻看了一本杂志的作用，战士马金铭约了护士梅莉借着满天星斗散步时，在小河边一棵树下吻了她，然后把她拥在怀里……
毫无思想准备的梅莉惊叫了一声。
“谁？”一道手电光刷地照过来。梅莉推开了他，飞快地消失了。
手电光从远处走来，跟着是冷冷的语调：“马金铭，你干的好事！”
马金铭打了一个冷颤，是他的同乡、排长关继良。
“回去检讨！”关排长从他身边走过时，重重地“哼”了声。
一阵风吹过，夏夜的风，凉飕飕。
马金铭清醒过来。
在营地门外，关排长站着等他。他指着不远的空旷处，冷冷地说：“到那儿去。”然后大步朝那儿走去。
马金铭乖乖地跟着关排长。走了不到五十步，关排长停住了，厉声说道：“马金铭，你违犯了军纪，我宣布给你严重警告处分！”
马金铭头嗡了一下。那足以叫他倒霉一辈子！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攥了攥拳头。姓关的，你太绝情了。老子啥地方对不住你，纵然我有错，你打我骂我都成！他娘的，你去年冬天住院，老子病床前服侍你二十多天，你的良心叫狗吞了！
马金铭的牙齿咬得嘎嘣响。
“明年你就退伍了，还剩一年多，只要你再不犯错误，争取立功表现，退伍时取消你的严重警告。记住，我姓关的说话算话。”说完，关排长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进了营房。
马金铭蔫了。走回营房，他几乎一夜未眠。
马金铭一个多月没理关排长。关排长和他相遇时，他目不斜视，昂首挺胸。他把怨恨化为一种桀骛不驯的力量。当他们团奉命去西安黑河引水工地完成施工任务时，他狠劲地挥动着铁锹，头一天就干了一天半的活，手掌打满了血泡。他毕竟是城市兵。第二天，关排长面无表情地说：“马金铭，今天你休息。”他僵立在帐篷前，不发一语。关排长刚走，他又操起铁锹。终于，第三天，他累倒了，发着高烧……中午，关排长给他端来了饭，他闭着眼不理。
“马金铭，你是人不是人！”关排长突然吼了起来，吓了马金铭一跳。“告诉你，你不领我的情可以，但饭你必须吃！你要绝食，就给我滚回去！你还是个男子汉，你是个狗熊！”
好，骂得痛快淋漓！马金铭需要的就是痛骂。他猛地坐起来，捧住饭碗狼吞虎咽……
此后，不等关排长找他，他就直挺挺地站在关排长面前：“排长，有什么指示？”关排长眉头一皱：“去，去，装什么正经。”
三个月后，部队完成了施工任务。归回营地的那天晚上，部队安排了一场慰问电影。电影散场后，马金铭独自朝回走，在那条小河边碰到了梅莉。
梅莉在等他。“金铭。”梅莉目光满含柔情。那晚有月光。马金铭喉头一咽。避开她的目光：“梅莉，我对不起你。”
“不，不。”梅莉靠近他一步，“是我害了你，我那叫喊声……”
“别说了。”马金铭看着月光下娇娜的梅莉。她的睫毛似乎挂上了泪花。
“莉……”马金铭真想上前吻去她睫毛上的泪花，但关排长那严厉的目光使他打了个颤。他平静了，“莉，明年，我退伍后……”他没有说完，却转了话头，“走，莉，我送你回去。你走前头。”
梅莉抿住嘴唇，轻轻地嗯了声，听话地走在马金铭的前头。
马金铭离她足有一百米远，但他警惕的目光却辐射出几百米……
第二年春天，马金铭接到了退伍通知书。他拿着退伍通知书找到关排长。此时的关排长已升为连长了。
老排长正在专注地写信。他抬起头，“回去把这封信捎给我那位……”
马金铭吞吞吐吐地说：“我那处分……”
“什么处分？”老排长扑哧笑了，“你没想过，一个排长有什么权力给你处分？”他的脸严肃起来，“既然那处分是我给你的，那么我宣布，撤销马金铭同志的严重警告处分！”
什么？马金铭愣了一下，马上恍然大悟。他明白了老排长的良苦用心。
马金铭突然泪水盈眶。他站直了身子，做了个立正的姿势，举起手，向老排长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军礼。
编辑：慕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