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岁月，青春中国(组诗)
一
我们农场，勒马的铁嚼子，曾经勒得我们口鼻蹿血
吐出血红晨阳。农夫和马夫清楚，这一夜
绿风脱下羊皮坎肩，把那匹枣红马牵出血色青冈
冻河冻住缰绳，疼痛是真实而钻心的
青山不老！一阵阵暖暖的风洒落在农场的土地上
一如一个青春女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们农场的马蹄裹满了雨水、阳光和缤纷花朵——
二
一棵棉芽开始破土，呼唤着星辰举案齐眉
这仅仅是开始，是初恋。越过雷声
脸庞安静地摩擦着土壤晴空，心为大野而敞开
与风一起在烧焦的枯草、黄叶
和翻耘的新土上吟唱。马儿兴奋，它
俊美的鼻梁脖颈晃动起来。挂着马铃，打着响鼻
它来到你我面前，像久别的恋人
我们农场把所有的热情、希望、期待
都聚焦在它燃烧着火焰的皮毛骨架之上。
棉芽追逐棉芽，泥土捧起泥土，新生跃过新生
暖风洗亮犁尖和马掌，它吐出铁嚼
咴咴仰天一叫，抖动着它红绸一样的鬃毛
露出一排挂满鲜红早霞的白牙
它的歌声与辽远天空上的第一声春雷匆匆汇合
三
我在马儿和棉芽中间，伸展着同一种呼吸
把我浑身血管与天上翻滚的羊群相逢
柳枝驱赶整块的麦田，我们农场
每一步都踩着葱绿的泪水
绿色的日子，解开闪电的纽扣
马背上的青春，马蹄上的太阳，马嚼上的花朵
一棵棉芽，一株麦苗；平息了峥嵘岁月的疼痛
我们崇拜纪念碑式的生活
我们感动我们英雄自己，一把青春催人的呼唤
四
农场的土地上，云朵飞翔
从贫瘠和严寒刀鞘里奔逃出来的绿色生命
把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搅拌、勾兑
一日之晨，一棵棉芽照耀着我空旷的遐思
灵魂和躁动的马蹄一样完美
所有挣扎的深渊、雪峰一矮再矮，被一簇
油绿的麦苗淹没，被心头上的马嘶
甩出一道道人生优美的抛物线——
灶膛睡醒了，灶火照耀青春腾跃的肉体
五
肉身来到深秋，暮色把我包围
体内依然寄存着青春年代清纯的钙和盐
持有蹉跎岁月的草绳、皮尺
时常用它量一量我还有多少青春时光
因为青春使我们有吐自丹田火把
海燕划过的苍茫大海与星空
是的，一颗粮食担心过另一颗淬火窑变
是的，一切中心的中心都是为了青春中国
被暴风雨催生的思想在我们心里留宿
被猪马牛踏勘的大地在我们血里肥沃！
六
那个时候，我们为十个工分拼命，我们读着
并得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肉身
爱着我们——
爱着青春中国大地上的一切！
书架上的艳阳天、心脏上的金光大道
让我们转过身来面对一块红薯流泪
我们没有抱怨祖国，更没有阴暗心理
没有颓废，更没有抑郁
我们始终把青春热血高挂在十月枝头
劳动竞赛，锄头
锄尽扎在我们身上每个角落的杂草
我们让彩虹从汗水中走出
在青春中国辽阔的天空下，在星星中间
在莲花般的云朵里——我们捧起口琴
靠着马车、铁锹、犁耙、锄头、镰刀
炊烟从肩膀上升起，我们坚信国家的未来
将是一个创新涅槃民主智慧的青春中国
七
我和女儿谈起和她母亲庄稼地里的往事
打开手心，经常有蝉鸣、蛙跳从手掌内蹦出来
小女儿问我，我们的妈妈
是不是给你织了一件红毛衣
大女儿问我，那时你们那么拼命
到底是为什么？我沉思着
不为什么，只是为你们未来的青春中国
至少不是我们这样的刀耕火种
就想让你们有一个全新的科学中国
护佑着你们
成为蓝天下晶莹有完美艺术的一颗云朵
八
我怀念我们的青春年代，一个人
是一把拼命的镐头、镰刀、锤头！让它们
在我身上挖掘、耕种。把我亲手交给一个村庄
一块土地，一本小说，一把农具
挖河、修水库、插秧、割麦、耪地、赶车
扛麻包送公粮、积肥、盖房、砖窑出砖
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捧起了那么多慈航的星星
雨水悄悄在我后背种上它们的咏怀
身体带着太阳的喷嚏去远方开垦蒹葭苍苍
窝头白薯加咸菜在我的胃里像全副
武装的骑士。它们是我钟情仰仗的对局者
落进我骨髓里的沉沉星空，一切从它而来
一切都在它银河的身上显现
在青纱帐深处，我和一朵雪白的棉花
支起一个诗人的灵魂翻涌的帐篷
九
每干完一件农活，炕上就升起一天星光
那时星辰不知道，我及我们青春肢体的爆发
出的能量有多么唬人。我们没有休闲的空间
自留地，自食园都会留下汗水和脚印
父亲让我挑水浇菜，母亲叫我锄草种烟
晚饭后还要组织学习。在炕头上
念着念着报纸我就走出了村庄，走进了
一个铁火流焰的工厂，走着走着
我就由一个农民变成工人，由镰刀变成了一把锤头
因此在我的身上是一个农工混合体
有农民淳朴的血液也有工人钢铁的骨骼
十
风吹草低，一件红毛衣，落满了温暖的熨帖
那天边飞翔的鸽声，一次次在我体内歌唱
我青春的那个年代，是我青春祖国
在我的体内种下
漫天青红色五彩的霞光。我们用镰刀
割倒一片一人多高的芦苇，躺在上面
一条红苇谷燃起红色的火焰
高压线伏在红苇谷身上，为每一阵风临近时
我把红毛衣铺在芦苇上
青春在这个时候不断加深雁声的浓度
果实在成熟，那是我在身体陡峭的那部分的呼啸
编辑：高思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