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斛明珠觉未多——读李青石先生新著《诗说汉中》

文／李振峰

《诗说汉中》作者李青石

前日，汉中市文联出版了《汉风古韵》系列丛书之《诗说汉中》《汉中石门》，在社会上赢得了广泛好评。

青石教授是《诗说汉中》一书的作者，我对他衷心祝贺！

汉中，是中国文化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汉中，有秦岭、巴山和孟子说“江河淮汉”之一的汉江，有120万年前古人类生息的龙岗遗址，有发现了6500年前水稻遗存的西乡李家村遗址，有周朝国家级别的汉山祭祀，有辉煌于世一千多年的古褒国和700多件精美神秘的城洋青铜器，还有《诗经》中的《旱麓》等中国源头性诗歌，有刘邦从汉中起步开创大汉王朝的拜将坛、古汉台遗址，等等。汉中不仅诗早而且诗多，浩浩汤汤，史不绝书。众多的诗歌反映着汉中的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是值得我们自豪的，也是应该传续的。从纵横比较来看，从集中系统的采诗成书以传久远来看，我认为还略为不足。这次，《诗说汉中》的出版，是应时而生、光今裕后的文化佳作，也是汉中文化丛林的创新之作。

汉中城固宝山出土青铜器

《诗说汉中》一书为汉风古韵丰富了具体内容，补充了汉中的文化典籍资料，功善莫大焉！

青石先生以他富积的文化知识和传统学者的文化担当，给我们提供了文史方面的学习资料，让我们回望到了三千年来的汉中历史。

孔子选编三百篇，奠定中国文渊源。青石诗说三百页，诗画汉中三千年。我虽初浅拜读，但已深感受教。就这部书来说，积学四十多年，为此书不辞辛劳艰繁的青石教授虽不比尹吉甫、许穆夫人，但也颇有些毛亨、毛苌之风！

汉中一江两岸

体裁新颖，独树一帜。全书按时序分为四个篇章：即先秦至魏晋南北朝篇，唐代篇，宋代篇，明清篇。这样划分也契合我国诗歌文学发展的大致阶段，即：先秦启蒙，魏晋成熟，盛唐兴盛，宋元繁荣，明清中兴。

用诗述说，诗从何来？青石先生读过多少首诗？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我估计至少在六万首以上，因为他把《全唐诗》《全宋词》《元曲集》都看过。我数了一下，全书有44篇文章32万字，共选用诗511首、典籍文章311篇，可谓集诗空前，含英咀华。那么，诗说什么呢？我看是说史、说人、说事、说物。以诗说史，按时序四部分来说加上诗句内容就是说历史；以诗说人，如说褒姒、张骞、李固、法照、岳震川、童颜舒等汉中人，说在汉中为官的阎苍舒、陆游、文同、严如熤等，还有或滞留或路过的曹操、王粲、大小李杜、岑参、元稹、李商隐、胡曾、苏东坡、赵忭、王士祯、张问陶、林则徐，等等。作者把他们的诗和生平简介一起说；以诗说事，如说张骞“凿空”、韩信拜将、五丁开道、秦王灭蜀、安史之乱、白莲教兵灾等；以诗说物。如说朱鹮，从《诗经》开始举诗引证，写了7页；苏东坡诗说洋县长腰米；《诗经》中说“南（秦岭之南）有嘉鱼”，说及留坝、宁强、勉县、略阳、褒谷等；说洋县的黑米酒，引诗“黑黍舂来酿酒饮，青禾刈了驱牛载。大姑小叔常在眼，却笑长安在天外。”作者是曹操后裔晚唐诗人曹邺，他写了在洋州为官时到乡村看到的情景，勤快乐观的农家主妇在安排活计，又看到大姑小叔说说笑笑，他说从长安来，淳朴农民问长安在何处。晚唐来到汉中的郑谷从略阳往宁强途中，看到罗村坝的海棠长势很好，欣然写下诗句，等等。至于以诗写景，那就很多了， 五光十色，满目缤纷。

汉中三堰

引述结合，丰富多彩。采用的诗文有了，怎么来述说呢？我看是，以诗为主，以文为辅，还有青石先生自己的述说。由于他学养丰厚，胸有成竹，故能妙笔生花、收放自如。心有情怀，笔下自然有境界。此书做到了文章构思新颖，题材独具匠心，主辅清晰、跌宕起伏，文字生动、引人入胜，史文相伴、雅俗共赏，言词锦绣、风采斐然。 如用7页写了“诗圣杜甫汉中行”，用11页写“边塞诗人岑参在汉中的生活与交游”，用15页写了“东坡笔下的汉中山水”，用15页写了黄裳、吴泳、杜范“南宋诗人的三首《汉中行》”，用11页写了“王士祯诗中的蜀道与汉中山川人文”，用6页写了“岳震川诗歌对白莲教起义的记录”，用10页写了“严如熤诗歌中的汉中情结”，用15页写了“东坡笔下的汉中山水”，等等，诗文皆美，言辞灿然，脉络清晰，意趣横生。同时，也是难得的文史资料。

汉中拜将坛

纠误补史，正本清源。这本书诗文并茂，引据充分确凿，反映和记述了汉中的人文山川，历史的精釆华章，人民群众的朴实淳厚，往昔岁月的苦难辉煌。作者治学严谨，书中涉及的方方面面都力求精准无误，不留谬误和遗憾。如“骆宾王笔下的汉中石门” “王勃诗中的汉中田园风光” “五丁开道，青泥盘盘” “汉中走出的诗僧 法照大师” “唐诗中的洋县黑米酒” “东坡笔下的汉中山水”，等等，阅之使人耳目一新、气象焕然，钩沉补缺，十分难得。

汉中褒河石门水库

诗文皆美，相映生辉。青石所选五百多诗和三百多篇典籍文章，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名人佳作。我认为，担任这部书的作者，不能说是非谁莫属，但是，自古以来，诗赋妙文多如山海，选出与汉中相关的有代表性的好诗佳文并述说历史，要取得大家的认可，确也并非易事。青石先生敏而好学，长期诗文浸润，厚积薄发，佳作迭出，硕果累累，汉中文化界享有颇多好评。从本书选用的八百诗文来看，都是堪称典范并运用恰当。如胸中积淀不够，也是一件难事。青石先生熟读经史，文笔流畅优美，所写的40余篇文章都做到了充满意趣、诗韵悠长。

汉中龙头山雪景

我还有四点体会：何人不起故园情。文同、严如熤等在汉为官的外地人士在许多诗中都表示出对汉中的深厚感情。如文同说汉中风光诗句：“爱之欲把入图画，世无好手将奈何。” 本书中“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一文，列举了陆游的51首诗，充分地表现了陆游的汉中情结。未到过洋县的苏东坡写了大量与文同唱和的美好诗篇，《寒芦港》诗写：“溶溶晴港漾春晖，芦笋生时柳絮飞。还有江南风物否，桃花流水鮆鱼肥。” 可见那时东坡就视汉中如同江南了。还有岑参盘桓汉中时写下“花疑褒姒笑，栈息武侯征。”“唱歌江鸟没，吹笛岸花香”等。林则徐写下了“但借先生半弓地，不须辟谷也登仙”等。王士祯诗句中说“川原尽沃野，天府如汉中”，等等。当然，也有本土诗人对家乡的深深眷恋，还有青石先生的浓情厚意。青石先生原籍安徽，因50多年生活于此，早就把汉中作为家乡，书中的大量文字充分表现了他对汉中的桑梓情怀。他在《古代诗词中的张骞》文中，选用了杜甫、梅尧臣、王维、文同等31位诗人的41首诗，用10页进行了热情赞颂，充分表达了他的认同和敬仰。

秦岭四宝

挥毫落纸如云烟。本书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诗情画意，就是诗如珠玉、文章灿然，阅之赏心悦目，读之如沐春风。本书涉及的诗人有：曹操、大小李杜、王粲、王勃、骆宾王、武元衡、温庭筠、岑参、薛能、卢照邻、沈佺期、元禛、刘禹锡、李商隐、胡曾、郑谷、石介、赵抃、文同、苏轼、苏辙、陆游、范成大、辛弃疾、阎苍舒、汪元量、郭元柱、赵贞吉、何景明、吴崇文、孙昭、王士祯、严如熤、张问陶、林则徐，等等。还有唐朝洋县走出的著名高僧法照，辞官回家的洋县乡贤大文人岳震川等，让我们集中看到了这些诗歌大家写及汉中的华美篇章。他们之中有的没有到过汉中，这个不是问题，如郦道元未到秦岭以南和长江汉江，也写出了介绍一千多条河流的《水经注》，成为我国古代权威的水道专著。

何景明，明代文坛著名“前七子”之一，是成就卓然的大诗人，当时与李梦阳并称文坛领袖，其诗效法汉唐，风格上崇尚老杜。《明史·文苑传二》说：“何景明志趣耿介，尚节义，鄙荣利，与梦阳并有国士风。” 何公写诗一千六百多首，官至陕西提学副使，任内来过汉中并写下了多首诗篇，他写栈道《青石崖栈》中有“侧行青石栈，谁能久延伫”诗句，我想，不知青石先生的名字与此诗可有因缘？

汉中褒河仿古栈道

汉中形胜关秦楚。写下这句诗的清代四川遂宁人张问陶，是乾嘉时期的著名诗书画家、享有盛誉的大文人，他六次经过汉中行走秦蜀栈道，跋涉于褒斜道、金牛道，共写下了二百多首诗。由于他的眼光、学养，这句诗指明了在国家的大范围中汉中几条古道的重要作用。秦岭巴山撗亘于中国中部，造就了汉中自古就是连接南北沟通西东的重要枢纽，形胜天下，兵家必争。曾几何时，先民们跋涉林莽，翻山沿河，艰辛找寻，践草为径，开辟了北通关中的故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还有南去巴蜀的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大禹、褒姒、司马迁为证，張骞、李固为证，云栈石门和邮亭驿站为证，浩如烟海的诗词歌赋为证，汉中通向南北的几条古道都曾是非常重要的国家大道，发生过许多涉及国运的文武大戏。汉中几条古道路，堪称半部中华史。数千年来，无数文人在古道上留下的大量优美诗词，还有石门、栈道、摩崖、青铜等文明遗存，都是汉中人文历史的精采华章。青石先生《诗说汉中》釆用的五百多首诗歌中，与汉中古道相关的要占一半以上，这也是很有意义的。

古栈道遗迹

十分沉实见精神。清代诗人李文治《书船山纪年诗后》一书中“一代风骚多寄托，十分沉实见精神”的诗句，用于评价《诗说汉中》及作者，我看也是适合的。作者对所引用的诗文，全都说清了时代背景和写作缘由，每句诗都有含义解释，“事非经过不知难”！因为举证确凿，文字朴实，当然文趣盎然、真实可信，这也是本书的一大特点。都说汉中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悠久不假，但真实的历史并不全都是安乐辉煌、歌舞升平。且不说先民筚路蓝缕、艰难开道、修地抬田、烂衫陋食，确实还有灾害无数、兵祸连绵。嘉庆年间，始自湖北的白莲教起兵，横行祸乱湖北、陕西、四川数省，攻守杀伐长达十数年，百姓深受其害，惨遭杀戮、血流成河，汉中正是兵灾的重点地区。洋县大儒岳震川用大量诗文记载了当时的惨烈状况，岳公悲愤写道：“天乎天乎，寇杀无辜。巢倾卵毁，不留半雏。”还写下了“内草沟中血模糊，头颅遍地惊林鸟。”这样令人异常惊悚的诗句。同时期的洋县诗人童颜舒也写下不少诗作，生动记录了当时的苦难，如“天上寸寸花，人间寸寸血。谋食既无所，苦寒何可说。” “可怜人被灾，殃及草与木。计或翦根惨，刑或剥皮祸。”读之使人悲叹唏嘘。祸虽去，事难忘，至今，洋县一些老人戏说他人时还有“白莲教”之称，骂人时还有“把你个白莲教”之句。

汉中勉县武侯墓

史称“贾逵问事，许慎无双”，追根究底，问事不休，青石先生有此认真做学问之扎实作风，必是坚持“用心为文”“文之为德也，大矣”之准则，所以才能创作出补史传世、续文化人的优秀作品。这部书，不是单纯的说诗论文，也不是学术考据，阅之可令人超越时空，说之有理，论之有据，因为涉及数千年，诗多文繁，旧章新篇，时序为经，旁证博考，整理排列，工程浩繁艰巨，确实十分不易。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阅读《诗说汉中》，我们可以了解汉中三千年的风云变幻和苦难辉煌，可以近距离地感受到几乎被时光带走的时代印记，也可丰富历史文化知识，增强我们的文化自信，推动“全民阅读、书香天汉”活动，促进汉中经济社会全面发展。

【本文作者简介】李振峰，汉中市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汉台区作家协会顾问。

编辑：西亮           责编：晓佳           终审：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