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斌：戏说胡子

文/武志斌

孔雀展屏，美丽；金鸡报晓，守时；雄狮怒吼，雄壮；金戈铁马，贡献……这些辞汇都是人们总结的自然界雄性异秉、雄性张扬、雄性阳刚之美。

对古人，只要述说胡须就知道说的是谁。须髯尽张，就知道不是张飞就是李逵；手拈胡须，秉烛夜读，肯定是关羽；延安美髯公，当然是周恩来；外国两个大胡子，人人都知道是马克思、恩格斯……何也，因为胡须是一种文化，是一种修行、性格外在形象的符号之一。

华夏传统文化中，男人留胡须是有界定的，二十八岁后才允许留胡须（以对应敬畏二十八宿），父母在，只留胡不留须（表示未长大，永远是孩子）；即使结婚，习惯留一字胡；父母双亡，即可留胡，亦可留须。曹操的“割须代首”说明古人、古名人视胡须的地位与生命捆绑，曾经何须重也！封建社会不留胡须者惹人耻笑。有社会地位者（官人名人），更注重胡须的形式及质量，比如雏忌要小妾为其梳洗胡须以张其美，古人也不乏制华美袋子（除公众场面）将须髯罩住以保其美。外国人对胡须更讲究。看看马、恩、列、斯像，科学文学巨匠爱因斯坦、雨果等的照片。至今欧洲许多国家城镇有星罗棋布的 “胡子店”，不理发，专修胡子。戏曲形象中卓别林以翘卷胡的含蓄形象，展示胡子的雄美功能就风靡于欧美的的市井生活中。

中世纪在城邦主主政的德国（像中国春秋战国时期），一起缘胡子发生的战争是我们现代人无论如何难以理解。甲城邦主陪嫁三城两银行将女儿嫁给乙城邦主儿子，夫妻恩爱，邦主欢心。十几年后的一天，儿子参加酒宴，在别人怂恿下，当场剃了胡须。回家后，妻子一看，大惊失色，认为男人无胡须是一种奇耻大辱，也是对自己的羞辱。丈夫费尽口舌解释，终不原谅，提出离婚，收回所有嫁妆，娘家父母更认为是无视他们尊严的一种挑衅，故整饬军队，双方进行了近两年的战争，死伤无数，耗财无数。门第高贵的人家，男性的胡子，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必须修成与自己社会地位相匹配的流行式样。在当年西欧人的眼中，是神圣的。缘胡子引起的战争而死亡的魂灵，想来至今还飘零在西欧上空，冤魂不散吧！自古富人真会玩。

胡须文化，戏剧起了很大的传承作用，秦腔舞台的各种社会角色和历史人物的正反形象，性格特点，文化修养等演员一亮相，看一眼胡须，便就能知其一二。为求专业，我特拜访了岐山县剧团当年的编导“大学者”“老戏骨”郭怀智先生。

秦腔剧人物胡须大致分为四类，各类的含义如下：

一、黑须：

1.黑三绺——中年人眉目清秀，品行正派者，如“打镇台”中的王震；“驱虎”中的海瑞。

2.黑满——中年人，刚正不阿，忠君爱民者。包拯为代表者。

3.黑张——中年人，威武豪放，暴躁粗矿者，张飞、马汉一类也。

4.漏嘴（吊都）——中年人，奸狡多变，心术阴暗者，凤承东、蒋干是也。

5.黑短茬——成年恶棍，盗匪之类，“法门寺”中刘彪，“八件衣”中白石刚即其形象。

6.髯——中年，须于有无之间，偏执淡漠者，法海之流是也。

7.八字胡——中年，性格诙谐善辩者，“升官记”中徐九斤即为典型。

二、白须：

1.白三绺——老年，忠厚稳健，善思慎言，“双官诰”中薛保为其形象之一。

2.白满——老当益壮，“二进宫”中徐彦召，正义执言，力挽狂澜保社稷。

三、麻须：

1.麻三绺——由中年进入老年者，“二进宫”中杨博即此也。

2.麻满——老成持正者，胸藏刀兵，“葫芦峪”中司马懿为代表。

四、红须：只有红张——威武豪放，王朝、孟良即此形象。

胡子分类，细分还有许多道道，就一个八字胡，可分犄角八字胡、矢状八字胡、双角下垂八字胡等都是历史人物在不同时期特定事件中的艺术化妆，且也是社会现实的折射，如果没有社会根基，绝对不可传承千百年。

以上是根据秦腔舞台对于传统胡须的主流排笔。胡子文化在秦腔传承中是十分重要的，它来自生活，通过艺术加工，更高更集中的塑造了人民普遍对人物形象的需求。在情节的关键节点上，它的喜顺怒张，黑麻白稀就是人物处境的显示，心情的表露、性格的书写、形象的塑造，由表及里，灵魂也就呈现舞台之上。试想，如果包公无满脸黑胡须，以太监形象面对陈世美，王朝、马汉拿铡刀的手脚也会发软吧，观众的腰腿肯定发了“酸”。王震以七品县印面对八台总镇，权小势微，只能凭着胸中有皇帝，肩上有责任，眼中有人民，舍得一身剐，以纱帽相博了。主子有正气，下属敢怒吼，水火棍亦有胆。精彩演绎了为民维权，不给强权让寸步的人民盼望的清官，试想，王震无胡须，操着娘娘腔能塑造出一个顶天立地的清官的形象么？

一台秦腔戏，主角男演员也同时非常注重胡子的演艺。“把式”演员的关键情节中甩胡子表演而赢得台下掌声阵阵就是一例。另外情节需要，演员借助颤抖的双手将胡须吹起散状于胸鼻间，以示怒火中烧或万般艰难状态，无一辞而观众会意。写这些文字，是对喜欢秦腔艺术的中老年人欲生发“一石抛水中，涟漪圈纹自我赏”的回忆并“梅花二度开”的痴迷与狂热。

现实生活中，人人欣赞维吾尔族老头的形象——阿凡提：干练、倔强、智慧胡，给人以亲切、勤善、松寿的形象。连同毛驴也足踏光明康庄道。宁夏回族自治区回族成年男性络腮三绺长髯：诚实、威武、勤劳、干净是其特点，所烹羊肉及羊肉系列食品是中华美食的饕餮一绝。五十六个民族，就男性留须均有特点，既折射各民族性格，又彰显地域风采，文化特色。长期融合，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的胡须文化。

至于电视剧中，日本军官的“膏药胡”是中国人民至今民族恨的记忆最清晰符号之一；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镜头，狼目卷毛，吊嘴山羊胡的禽兽军官的形象至今在中国人的心中钢刀戳心，血流未干。

文艺是为政治服务的。对于人物，利用胡须有无丰枯的形象藏否褒贬是戏曲常用的手法。三国演义中对于关羽——枣红脸，丹凤眼，加密加长黑三绺，即现人物威武宁静，又体现出一种超俗的神威，而对于另一个人物吕布，年龄大于刘备，刘备长须黑鬓飘胸，而吕布至死后人“吝啬”未给一根须；趋炎附势，善为人子，那就永远当个“小子”，做个武艺超群的“太监”吧。

在历史的关键时期，留胡子还是剃胡子带有明确的政治色彩。如“双十二事变”，美髯公周恩来绝然剃须并誓言：“不把日寇赶出中国誓不留须”，表现出共产党人爱国的铮铮铁骨。四大名旦之首梅兰芳先生，抗日战争爆发后立即关闭剧院，留须以绝日寇邀其为天皇祝寿演出，表现一个艺人的民族气节，当年传为佳话。

“易”告知：象由心生。胡须眉毛排列有序，轮廓清朗者，一般都是正派君子，处事平和；络腮胡子的人大多属于刚毅有正气；四根须的三角眼形象不是“娄阿鼠”就是心术不正者，须慎交……

当然胡须只是象的一部分，一小部分，一小不起决定作用的部分。常识：心底“真”“善”为最美。辩证认知：胡须自天成，无须入迷宫。胸中藏正气，脚下踏光明。

戏说胡子，胡子戏中说。戏是小舞台，说的大社会。说什么？说史、说法、说仁、义、礼、智、信。

说男儿志、男儿命。志是志向、担当，命是不认命，勇挑重担的使命。

胡子是男子汉的生理特征，也是天公赋予男子汉责任和担当的标志。刮光胡子就可以排入“娘娘”的行列么！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要不断刷新英雄的灵魂，并带领儿孙定期膜拜。我曾几次教孙儿写日记：等一等，关羽将军，我要同你做朋友，请您给我再讲一次“义薄云天”的故事；岳元帅，请你走慢一点，让我再看一眼你背上母亲刺的“精忠报国”的血痕印记；请不要拿走我刚买的鲁迅著作，我要重读他“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诗句，永远学习他直面人生，不向黑暗势力低头的硬骨头精神。

老朋友们，如果上苍再给我二百年，我将长髯飘胸，活出“铁肩担道义，妙手写文章”的男子汉精彩来。

所以，胡子应根植于心；狼来我打，鬼来我撵，洪水来了我驾船，心中有使命，肩上有担子，眼中有友情。国难我赴死，民难我当先，家庭重担一肩挑。这就是我戏说胡子的主旨——男子汉的责任与担当。

（作者武志斌，生于1946年，陕西岐山青化镇南武村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近年来在全国各地诗词学会刊物发表作品二百多首，诗词作品多次在全国诗词大赛中获奖。2019年3月24日，武志斌诗词集《冰糖葫芦集》在岐山县文化馆举行首发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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