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艳伶
无论是岑参所说的“碎石大如斗、满地石乱走”的冷冽荒芜,还是歌曲里骆驼刺、戈壁滩以及漫卷黄沙的寂寥清苦,都挡不住一群人扎根大漠、献身国防的决心与脚步,他们就如生命力顽强的马兰花般绽放在戈壁深处,栉风沐沙、甘于寂寞,“艰苦奋斗干惊天动地事,无私奉献做隐姓埋名人”的“马兰精神”是他们的至高追求或准则。有幸的是,他们的故事被记录叙写了下来,军旅诗人王方方就是叙写者之一,诗集《马兰诗篇》《孔雀河畔》《战地笔记》是当代军旅诗歌的重要收获,也是王方方致敬忠诚、奉献与担当的沥血之作。
王方方从原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毕业后申请来到马兰,满怀憧憬与梦想踏上了与众多无名英雄并肩作战的光荣旅程,从江南水乡到西北大漠,容颜会日渐粗粝,但人生却从此无悔,因为“在罗布泊,我知道/故乡会原谅我,父母兄妹也会……我是,一条被沙粒招安的鱼/手中捧着江南的河流/向戈壁,索取雨水”(《原谅》)。来自江南的“鱼”得到了戈壁雨水和盐碱水的“滋养”,褪去了青涩温婉,练就了成熟刚强。马兰成就了王方方,王方方丰富了马兰。诗集之名《马兰诗篇》《孔雀河畔》,就是他与马兰之间深厚情缘的写照。
因为眼中有光、心中有爱,更因为感同身受,如椽之笔写就的首先是对罗布泊、红柳、胡杨不加掩饰的热爱与赞颂。“其实,我很想成为一株马兰草/或者红柳,珍惜烟尘”(《在罗布泊的夜晚醒来》),“看吧,在一片寂静之中/胡杨、芨芨草、骆驼刺开始隐去/风沙讲述永恒的故事”(《寂静》),一再出现的红柳、胡杨、芨芨草、骆驼刺等意象,赋予王方方诗作鲜明的地域特质,也恰如其分地传递着诗人对这片土地深沉的依恋与怀念之情。而经由王方方的摹写,这些具有马兰和罗布泊特色的事物,仿佛都具有了鲜活明亮、催人奋进的力量,召唤更多人到这里谱写青春与生命之歌。
和平年代的军旅诗歌少了千军万马厮杀战场的壮怀激烈,多了默然守护家国安宁的荡气回肠。一代代科技工作者的卓绝努力成就了蘑菇云升腾的豪情,也以别样的方式诠释着军人的家国情怀与使命担当,王方方生动地阐释出了他们忠孝难两全的无奈和青丝变白发的坦然,进而完成了对当代军人日常生活和情感世界的跟踪与摹写。这就是《一副对联》“献身科研,为祖国尽职尽责尽忠/举杯邀月,恕儿郎无情无义无孝”的大义凛然,是《夫妻树》“一片片榆树叶记录下/对民族复兴渴望”的赤胆忠心,是《哨兵》“从未放弃翅膀/一句诺言就是一生”的岿然站立。王方方撷取军营里的小细节或小场面,描绘出了身着戎装的赤子忠于祖国和使命的波澜壮阔,军营有涯、生命有限,但属于军人的气度和情怀会代代传承,原本是死亡沙漠的土地,“在一代代军人的故事中永生”(《那一池荷花》),因为“誓词”是承诺,“对联”是激励,“夫妻树”是见证,再回首,没有贪恋过一米距离外繁华的全新“自我”,已经是强军兴军路上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王方方的深刻之处在于他不仅阐述了共和国军人无私奉献的英雄主义精神,也捕捉到了钢铁战士的柔软情思,坚强外壳下的他们其实有着一颗温暖无比的心,刚柔强烈对比下的诗意叙述便具有了格外打动人心的力量。因为“罗布泊和千军万马的故事,让你神往、留恋”(《工兵战士》),无数个“你”便将根深扎在这片沙漠上,既不能及时回应母亲的呼唤,也不能在灯火下陪伴双鬓染霜的母亲,只能让“母亲伴着菜香的呼唤/将思念拧成一股遥远的绳/我在一头,家在另一头”(《母亲的呼唤》),这样极富画面感的诗篇状写出了无数“小家”舍弃团圆成就“大家”安宁的无私无畏,同样无法被守护的还有爱情,甜蜜的爱情对他们而言可能太过“奢侈”,所以原本的婚期才会一再推后,“一个人,在很远的春天/等一片缓慢的雪,融入冬眠的爱情/……一缕梅香很乏力,花红匆忙凋落/转身间,辜负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那场春雪”(《一再推迟的婚期》)。戈壁太大,故乡太小,一再眺望故乡的游子也在遥遥守望着感人至深的亲情与爱情,只是这样的守望融入了守家卫国、珍爱和平的大义,取舍之间彰显的是个体生命对爱国主义思想的认同与尊崇。诗人王方方营造出了崇高又有温度的诗歌氛围,让人感受到了严肃军营里的诗性与温情,塑造出了立体丰满、有血有肉的军人形象,也进一步拉近了军人与读者的距离,为读者提供了感知真实军旅生活的切口或机会。
对于任何一位文学创作者而言,找准自己的创作主题尤为重要。王方方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文学天地,他在军旅诗歌这片富矿上精耕细作,让自己的才情和诗情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他的诗歌有对崇高与力量的诠释,但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有对时代脉搏与新变的把握,但又不停留在空洞或口号式的注解;有对生活日常及细微情感的观照,但又不沉湎于对琐细的一味呈现。品读王方方的诗歌,既有激情升腾的豪迈,又有身临其境的亲切;既能体悟到家国情怀的博大,又能体会到刚柔并济的丰盈。今后的创作中,继续专注于自己的领域,注重诗歌主题意蕴深广度的开掘,王方方的写作之路定会愈加顺畅。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