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一堆水泥,有格子的楼房就是鸟巢,可惜我不是鸟,就只有羡慕鸟的自由了。
我自小和庄稼花草树木生长在一起,这样我终于成了一个典型的自然主义者。我一直担心长久地待在水泥房子里自己会不会忘了生长,我的生命需要阳光和空气。有事没事,我就总喜欢坐在阳台上。
阳台
阳台是半张弓,东宽西窄,大概有五六个平方。我将阳台起了个台,置一张圆桌两把木椅,为方便平时看风景。
居二十楼,坐在阳台上能看得很远。远处是终南山,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山上的树木和房子。窗外的楼房,有如春笋争着生长。大汽车、小汽车看去不再威风,像大虫子小虫子往前爬行。人有什么可骄傲的,这会儿看去,脑袋那么大,身子和腿却又那么短,来去匆匆忙忙地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优雅。
白天我坐在阳台上,端一杯清茶,阳台外面有许多故事在发生。城市的夜晚是灯的海洋,街道、车辆、立交桥与高速路,简直就是灯的河流。春天阳气升腾,坐在阳台,我能准确地辨别出桃花、梨花与油菜花的味道。夏天属于阳光,反正阳光不要钱,我干脆袒胸露背地让自己晒一晒,以防雨季来临时自己会发生霉变。秋天快人意的是风,风能将秋天吹成金色,我坐在阳台,思绪却飘到百里之外故乡的田野里去了。冬天总希望下雪,雪往往在夜里悄然落下,第二天天地一白,像置身童话的世界。
阳台是人类走向文明的标志,房子不开窗无异于人之盲。阳台透风透光,而阳光和空气正是人类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富有的标志是什么,有钱就能拥有更多的阳光和空气吗?
我在看阳台外面的风景,别人是我的风景,我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外面的风景里这会儿有人朝我挥手,定睛一看,是妻子下班回来了。
在屋子里待不住,我喜欢到大街上去。在大街上,我时而匆匆忙忙,时而闲散无聊,双脚始终也找不到能扎根的地方,我真害怕这样自己会变成一个浪子。那是一个金色的秋天,时光沉淀后一个真正的秋天,我在街边有幸结识了一位姓周的老人,他养菊卖菊,我在老人那里领略了真正的秋意。
街头赏菊
有许多天了,上班下班从西一路经过,路旁那一片菊总是怡人心神。菊丛中站了一位老人、人淡如菊的老人。他卖菊,十数八块钱一盆,不贵,你真爱,他会送你。我停下脚步,闻着那淡香,后来拿相机给菊照相,后来给菊和卖菊的老人一起照相,这样我们就认识了。我们站在菊丛中,在秋天的太阳底下说秋天的菊。老人姓周,过古稀之年了。“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周老随口吟出周敦颐的句子。他说他喜欢陶渊明。早先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时,每天清早闲来无事,就将一百块砖搬出去,晚上再搬回来,之外就是读书种地赏菊。陶渊明爱菊,个中趣味,陶渊明知道;周老慕陶渊明,周老后来也知道了。生活重在享受趣味,他爱菊,独爱菊,养花就只养菊。菊开在深秋,不畏霜,不娇艳,品性柔和,花期又长,菊的性格就是爱菊人的性格了。
五年前,周老在城北租了三分地开始养菊,现在发展到五百多盆,近三十个品种。秋菊让人赏心悦目,但要养好一盆可真不容易。开春了,周老就早早地进了菊圃,开始整地、施肥、栽苗、插牌。菊花是凉性的,15益耀20益长得最快,天气热反要休眠了。周老告诉我,菊需要的是磷肥和钾肥,需要水但不能太过,等秆子长到十五厘米左右时就要拦头,不然就长疯了。人常说六月套盆,七月掐枝,八月打芽,九月开花。好菊花,秆要粗,茎要短,叶子要厚,花蕾要大。周老一年中有三个季节都在菊圃里忙活,菊花开了,他心里的花也就开了。
紫釉王、绿朝云、黄金魁、君子王、天王山、太白雪、墨菊、彩带、春风杨柳、昭君出塞……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菊花千姿百态,清香宜人。周老养菊图的就是个乐。没病,心情好,怎能不乐?周老乐,买菊的人和过路的人也乐,乐在这样的季节,人多像菊。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