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沟（133）

文/李巨怀

　　龙中县政府第二天知道了王茂德失踪的消息。李豹陪着日理万机的雷县长，第二天下午就来到了书房沟。在王家祠堂召开县公安局、龙尾乡、书房沟三级主要头目参加的现场办公会。面对巧言令色、百般狡辩的贾三保，雷县长并没有给他太多的辩解时间。雷县长当场就撤了他工作组组长的职务，由他再三动员上任的龙尾乡武委会主任帖礼志兼任书房沟土改工作组组长。雷县长对帖礼志这个县完小的学生还是有所了解的，帖礼志是他为数不多的得意门生之一，是他介绍帖礼志踏上了革命道路，虽然后面阴差阳错走了一条从结果而言叫他和帖礼志本人都啼笑皆非的道路，但帖礼志在他眼里可是中条山抗击日寇的民族英雄，即使他后来脱党在国民党队伍里当差，也保持了一名军人应有的气节。雷县长还现场宣布了几条纪律：搬进王家堡的书房沟群众一个礼拜内无条件搬出；王茂德家已划分到户的田地和已被群众收入囊中的浮财也限期一个礼拜归还王家；王家堡的财产由乡村两级组织专门班子立马托管；没有王家人的参与，任何处置都视同违纪。县长的话谁敢不听，可明显偏袒王家的土改方针叫贾三保、李秋婵这些书房沟的革命骨干个个都犯起了迷糊：叫王家的人参与土改，那不是与虎谋皮吗？王茂德是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开明贤士吗？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时候，雷县长终于解开了大家心中的迷惑：
　　“同志们，王家堡财产的处置不是一个小事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对王老先生，我们共产党人必须辩证地去看，他做保长时期的确做了一些与人民为敌的事，但他没有犯下与我党针锋相对的滔天罪行。按我党的统战政策，他是我们团结和帮助的对象，他的问题在他投诚政府的那一刻就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的问题性质在县上整训期间已经有了明确结论，全县这类人还不少，我们的土改工作要开展得好，不仅仅要叫受苦受难的贫苦大众满意，更要站在革命工作的全局考虑，要在王老先生这些开明地主情愿的前提下进行土改工作。书房沟的前期革命工作在全县都走在前列，成绩我们要充分肯定，但这次在土改工作中犯的错误很严重，王老先生离家出走本身就是对我党土改政策的一种无声抗议。同志们，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我们一定要吸取这次教训，把党的好政策真真实实落实到每个层面人的心里，好政策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效应。”
　　雷县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书房沟土改工作中存在的严重问题。在与会人员有一大半同志依然半信半疑、深深思考难得其解的时候，百事缠身的雷县长起身拍了拍李豹和帖礼志两个人的肩膀，把后面的具体落实任务交给了龙尾乡的两位党政大员。望着步履匆匆、已满头白发的老师的背影，这几天一直犹豫不决、满腹苦楚的帖礼志忽然间两眼一热，心头涌出一缕十几年前离开书房沟寻找革命理想时的豪情，也忽然间顿悟了这么多年一直苦苦求证的许多问题。
　　书房沟的土改政策一下子要拨乱反正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要叫已经占有田产的广大农户把吞进去的肥肉吐出来更是摆在帖礼志面前的一道实实在在的难题。一面是党的政策，作为重回革命组织的他，不可能袖手旁观、置若罔闻，他无论如何得尽心竭力。老师的重托，组织的信任，他得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他也心知肚明，即便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得把王家的田产收拢回来，一旦收拢回来，书房沟的土改大业就基本告成。可如何面对包括他们帖家在内的全沟三百多户既得利益者呢？低头不见抬头见，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乡亲，而且他离家出走十几年，回到家乡好事没有干一件，一恢复工作就拿血浓于水的众乡亲开刀，这叫帖礼志能不有所顾虑吗？开完会后两天里，焦头烂额的帖礼志，可是费尽了心思冥思苦想，企图想个良策打开局面。这天中午饭的时候，他刚一回到家，就被这一阵子一直卧病在床的老父亲叫进了房子，看着这两天更加清瘦不堪尽显憔悴的老父亲，帖礼志不由得鼻尖一酸，心如刀绞。

（未完待续）

编辑：晓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