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灾难的书,似乎都不怎么受待见。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锌皮娃娃兵》和《来自切尔诺贝利的声音》如此,中国作家杨显惠的《夹边沟纪事》亦如此。这一点,杜文娟未必不清楚,但她却要一意孤行,倔强而义无反顾去书写,书写那场灾难带给人们的心灵和生活的种种嬗变。她执意要写一部纪实给当代。
《岩兰花开》是写给逝者的也是写给生者的,是写给当代的也是写给未来的。它的意义和价值在于给历史留下一份备忘录。
这样的书写注定是痛苦的,痛苦的不只是那些经历灾难的幸存者,伤疤触碰一下都是疼的,更不要说去撕开。作为书写者,同样要经历那伤痛的折磨。而作为读者,他们的阅读又哪来的轻松呢?阅读无异于一场精神的旅行,你看到的是蓝天白云草原牛羊成群,你的心里满是鲜花绿草是莺歌燕舞,你看到的若是断壁残垣白骨遍野呢,那么你心里恐怕只剩下悲凉和哀痛了。
可是,要是我们不记录下那段伤痛,不呈现那场灾难,那么,也许要不了几多年,我们的民族很快就完全忘掉了那场灾难。我们的忘记远远强大于我们的记忆,难道不是吗?
记录时代当然是作家的职责。
《岩兰花开》讲述的是地震幸存者生存现状的故事,19位幸存者讲述的19个故事,有人性的善也有人性的恶,有人性的美好也有人性的龌龊,有对生命的敬畏也有对生命的冷漠,有对生命的挥霍也有对生命的珍惜,有同病相怜的相互体恤也有同床异梦的背叛。一切的一切,都是灾难一手导演的悲喜剧。
小宋为什么要“感谢双拐”,小张为什么“不想结婚”,明子为什么说自己活在“多赚的日子里”?他们的故事像切开的葱头,看一眼,忍不住就会泪流。
还是听听他们的叙事吧:
张老师一手揽住我,一手揽住一个男生,只一会时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清醒以后发现我和男生都活着,张老师已经僵硬了,但他的两只胳膊紧紧地搂着我们,救援的人没办法把我俩从他的怀里拽出来,就把张老师的胳膊锯断了。
——玉儿(学生,一只手臂截肢)
2009年我们想要一个孩子,一直怀不上,检查结果老公体内酒精过量,精子全被杀死了,有人劝他少喝点,他说不让喝酒就把命给我结了。——杨姐(失独母亲)
我对儿子说,妈妈后半生只能坐轮椅了。他说不管妈妈怎么样,至少每周都能看见妈妈,许多同学连爸爸妈妈都没有了。
——明子(双腿高位截瘫)
这样的故事在《岩兰花开》里随处可见。
《岩兰花开》书写的是苦难、是灾难,但读者读到的却是那生长在灾难夹缝中的希望。就像书名,石板兰生长在夹缝里,可是只要根沾上一丁点的土,那花就红,那叶就绿。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