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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雄回到米脂,兴致勃勃去找王县长汇报西安之行的成果,转达杜先生对米脂修建织女渠的期望,没等他说话,王县长劈头盖脸训斥了他。
“把三民二中放放,说说你让学校干了啥事?他们把三民主义置之脑后,把马克思主义公然请进课堂,学校里弄得乌烟瘴气。马伯雄,你还真把米脂教育界当成你们姓马的天下了。”
被训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马伯雄,再细听原委,原来是由东街小学发起,波及女子高级小学、国民米脂小学等几所学校,最近开设了自然理论课,讲述马克思、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引申到科学、民主、自由和CP、CY这些“扰乱朝纲”的内容,王县长认为这是明摆着与三民主义的国民教育思想对着干。
“教育界里必有共党分子。这事已弄到井司令那儿,马局长,你该做何解释?”王县长恼火地问。这个马伯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派他去西安公干,再三安顿要带上宝贝女儿,谁知他半夜鸡叫偷偷跑了。女儿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东街小学的课改,是请示过局里,我同意试行的。现在出了事,我负完全责任。我保证。”马伯雄信誓旦旦地说,他心里急啊,万仙如啊万仙如,不让你搞,你非要搞,搞出事了吧!我要是不揽责任,你能躲过这一劫?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了不起,敢替亲爱的人担责,是纯爷们,是陕北男子汉。
“你担责?你以为一句担责就能了事了。这事上面追得很紧,连司令部特务队也要派人调查。你这后生……”王县长说着,对这位高学历局长、未来的乘龙快婿,颇感失望。
“马伯雄,你啥意思,说话不算数,还算不算男人?”王玛丽怒气冲冲走进来,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黑猫在脚下“喵喵”叫着,她气鼓鼓地顺势给了一脚,吓得猫一溜烟跑了。
“王小姐,这……”马伯雄不知说啥好,他估计到王玛丽会闹腾,在回来的路上盘算着对策,却遇到了王玛丽的直截了当,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玛丽,这是县政府大院,回去,别胡闹。”王县长板起面孔,压低声说。女儿一闹,周围不知有多少只耳朵竖起,当笑话听。
“我不,就不。马伯雄,必须给我解释,不然,和你没完!”
“我来解释。王小姐,马局长之所以不与你同行,是因为我的原因。”万仙如一脚踏进门,就急着说。
“仙如,你别掺和。”马伯雄真急了,说。两个女人当着王县长,在县政府大院里当面锣对面鼓,成何体统。
“你是谁?和他啥关系?”王玛丽急眼了,质问道。
“告诉你,我是万仙如,马伯雄的未婚妻。”万仙如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你,你们要气死我,呜——”王玛丽抹着眼泪,说着,号啕大哭摔门跑了。“你们——哼,给我等着。”王县长咬牙切齿地说着,把门带上出去。“刚才你说啥,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愿意?”“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是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当真。”“我愿意当真。”“话题打住。我今天找你,是说课改的事。”“刚才王县长说了,他十分恼火,连我西安之行的汇报也不听。我呢,说课改是我批准的,有责任我全部承担,我们要统一口径。”
“伯雄,你真好。”万仙如说着,两眼噙满感激的泪花。她说这件事发生后,校长已被撤职,新来的校长是米脂三青团的骨干分子,上任第一天就找警察调查此事,搞出了开除名单,包括万仙如在内的五名老师和十几名学生,赫然在列。还听说师生被开除后,警察局要接手抓人。
“简直是无法无天。走,找你们新校长去。”马伯雄怒不可遏地说道。姓方的新校长脸却不方,长了一张马脸和虾米腰,他三十岁不到,绥德四师毕业,原为警察局的文书,在政府大院也算识文断字的秀才,马伯雄与他半生不熟。“马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方校长客套地说。“方校长,我们客套话不要多说,我开门见山了,听说你要开除一批师生,然后送到警察局?”“马局长有顺风耳啊。给你汇报,案件是这样的——”“案件?小小的课改,作为校长的你竟当案件办理。试问,他们违反哪条国法了?你咋还以为这儿是警察局?”马伯雄有些愠怒地质问。
“马局长,请注意自己的立场。这些师生,年纪轻轻的,不以学习为己任,却用所谓的新思想、新思维,搞阶级斗争,鼓噪社会动荡,严重违反了蒋委员长的训导,违反了三民主义教育纲领,违反了……”
“行了,他们的事,我担保起。”
“担保?马局长,这可不是说说玩的,作为下属,我提醒你,此案已闹到榆林,司令部特务队已经插手,马上要下来彻查,闹不好会掉脑袋的。”“别说那么多,说了我也不怕,来,给你写担保书。”马伯雄说着,一身凛然正气,龙飞凤舞地写了担保书。
(未完待续)
编辑: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