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那找我干吗?”马伯雄问,看着王家千金,想起唱小曲的小翠,想起绥德客栈里的兰花花。啥人人生而平等,能平等吗?每个人出生的那一天起,握在手里的东西就不一样。所谓的平等,是在奔向人生的终极路上,追求生命、自由和幸福的权利平等,真正的平等,就是最后的归宿地最平等。
“您不是说过,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您请教?”
“我不是老师了。”
“东街小学的老师,我才不愿意找他们,我要找有境界、有思想的,咯咯。”王玛丽灿烂的笑,能溅出火花。
“今天是啥问题?”
“是关于、关于爱情的,您说爱情有没有地域、身份的限制?”王玛丽显得天真烂漫。“这、这样的问题,我还没仔细考虑过。”马伯雄嗫嚅地说。
“哈哈,您脸红了。其实我知道答案,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不,是灰姑娘与王子,也不对,是……”
“玛丽,咋来这儿?别影响马局长办公。”王县长笑眯眯进来,对女儿嗔怪道。
“县长,没关系的。”马伯雄说着,心想眼前的王县长,已经一扫以前牛皮哄哄还蛮不讲理的架势,变得慈祥可亲多了。
王县长放下一份榆林发来的文件,是关于在学校开展“三爱”活动,即爱一个政党,国民党;爱一个主义,三民主义;爱一位领袖,蒋介石。“这可是当下教育的一项重要政治任务。蒋介石为‘统筹抗日’,重新成立了‘军事委员会’,并亲自担任委员长,需要树立威望,维护党政军的绝对领导。”
“三民主义教育之前实施的‘党化教育’的翻版,不是已经废弃了吗?”马伯雄翻着文件说。上任以来,他找来所有的教育文件认真研读,“四一二”以后一个多月,蒋介石在南京召开“五四”运动纪念大会,首次提出“党化教育”概念,在国民党的指导下,求得教育的革命化、民众化、科学化和社会化。但是在众多进步人士的抨击下,被三民主义所取代。现在又卷土重来,显然是一种复辟和倒退。
“马局长,你年纪轻,不懂里面的渠渠道道。华夏五千年,历朝历代就是个碾盘,碾盘有大有小,上面碾压的谷子、糜子有多有少,种类也是不同,但绕着的轴心是一成不变的,那就叫统治者,掌握核心权力的人物,远如秦始皇、唐明皇,近如袁世凯、蒋介石。宪制再好,也是为他们服务的,不符合就改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王县长振振有词地说。这番话在一般人跟前是不会说的,说给马伯雄,是把他没当外人。
“我明白了一些,尽力照办吧。我还有一些想法,请示县长。”
心情大悦的王县长让马伯雄讲,他就把万仙如的建议,简明扼要讲了,刻意隐瞒了课改的部分,党化教育政府也要换了“马褂”进课堂,科学、民主、平等和人权这些了,走不到校门,就必死无疑。
“农村办夜校,那很好玩,马老师,你让他们赶紧办,我要去上课,当老师。”一旁默默聆听的王玛丽,突然出了声,把忘了她存在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咋还不回家?”王县长问。
“我还有问题等着跟马老师提呢。”
“回去,你爸布置完工作,我要到学校具体落实,我们改天好不?”马伯雄哭笑不得,只得征询道。
“改天再来,这可是你说的。”王玛丽说着,终于蹦蹦跳跳走了。
“还是你当过她的老师,有办法。我们刚讲到哪了,对,是建议。恢复三民二中是好事,我现在就表态支持,经费上也好说,尽力而为。至于夜校,也表态,不行。要知道,所谓的夜校,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背后统统是共产党在操控,拉拢民众,蛊惑人心,跟政府唱对台戏。”
马伯雄无言以对,他考虑该如何告诉万仙如。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驻扎在陕蒙边界的万星明,像一个小学生,一字一句吟诵琢磨了半天的《渔家傲》,还是弄不明白,便问身旁的士兵小郭:“这首词是写我们这一带的人文风景,咋没提榆林、神木一个字,却提到小魏的家乡,遥远的湖南衡阳?”小郭和小魏是警卫排的士兵。
“提衡阳没错,因为大雁是候鸟,冬去春归,这个季节就要飞到衡阳了。”小郭说。“小郭,这个范仲淹是干甚的,把我们守边人写得也太凄惨了吧。”
见营长的兴趣来了,小郭很高兴,讲起了自己的感受,说文学作品嘛,总要渲染和夸张。这个姓范的可了不得,是一千多年前北宋的大政治家和文学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他在《岳阳楼记》里的千古名句。小郭是米脂人,念过几年私塾,能背诵许多古典名篇,算个识文断字的秀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