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德的偷天换日大法瞒得了帖家孝这些没落地主大户和视地为命的中小农户,却是没法瞒住像袁县长、杨啸天这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田家坡本是西府有名的埠头名镇,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走陕北的脚夫一天几茬地来,不用口口相传,不到一个月,在王茂德的带动下,整个龙中县的地主大户们都纷纷加入了这平抑家田的运动之中。风起云涌的小道消息铺天盖地袭来,共产党再有几个月就要真正解放西府了,解放区的地主富农都跑光了,西府的大家大户们谁不心惊肉跳呢?没有大声喧哗,更多的是心领神会,在年年灾荒的饥馑年月,土地可是安身立命的最大依靠,去年在百姓眼中的香饽饽田地一下子成了“老鼠会”中击鼓传花的物品,那些贪小便宜肆意盘地的小地主中农们,当明白原委时,地价已经掉了两成了,除了跺脚咬牙骂娘外,只能眼看着烫手山芋在自己左右手里倒来倒去,却没有一丁点儿回天之力。
整个田家坡乃至宝鸡城,工商财主、地主大户紧跟着争相变卖房产、街面,黄金、银元宝以至袁大头这些一下子走俏了一二成。为了重整经济,国民党发行的金圆券都快成了手纸,谁还愿意提着一竹笼国币去买一匣火柴呢?印有那个外国人(列宁)头像的共产党纸币却成了百姓时下争相拥有的货币。天下大乱的时候,谁有可能坐江山,谁发行的纸币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谁还愿意囤存眼看着就要变成手纸的国币呢?杨啸天的工厂里几个家在江南的中层技工,凡是家庭背景是资本家工厂主的,都三五成群、拖家带口,不等杨啸天给结清工钱,就包车彻夜南逃汉中,绕道四川、湖北千里迢迢下江南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那几个工钱?中国万一出现像西德东德南朝鲜北朝鲜或者像历史上的南北朝那样的形势,弄不好今生今世就成了栖身异乡的孤魂野鬼了。在这种氛围里,就连扶轮铁路中学那些国民党阵营的老师、校管,都吵嚷着往四川撤,那些父母和国民党高官有关系的学生,一个月前就被手眼通天的父母接走了。一年前国共还打成一团,共产党还略处下风的时候,西北野战军就能黑虎掏心,在几天之内解放了大半个西府,更何况现在共产党已经占据了大半个中国呢。一旦打过来,还不一夜之间成了共产党的江山,这次还能再指望着共产党像上次一样,还没有暖热炕头就撤走,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在龙中县上下、书房沟内外的那些地主老财一个个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的时候,那些前几年“没有吃,没有穿,穷汉个个实可怜;没田地,没家产,屁股一拍上延安”的去了北山的穷汉,随着解放大军的日日推进,竟然一个个都成了挎盒子炮骑高头大马的共产党干部或者游击队的小头目。刚开始,还天擦黑时偷偷地摸进家里看望老娘妻子,现在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避县府,径走官道,直入村子看望家眷,整个龙中县仿佛真成了共产党的天下。龙中县城大门每天定时开放,由原先的早七点到晚十点压缩到现在的上午十点至下午三点,就这袁县长还不放心,恨不得亲自站在城门口盘查出入人等。
西府农历五月,正是热浪滚滚、搭镰收麦的酷热时分。就在老百姓们无心顾他、龙口夺食的夏收时节,西北野战军发动了钳马打胡,彻底击败胡宗南,解放西府的扶眉战役。
距田家坡二十里的罗局镇成了扶眉战役西北野战军许光达司令员二兵团的主要突破口。拿下咽喉重镇罗局镇,十万解放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袭控眉县,抢占田家坡车站,切断顽敌逃往汉中之退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