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飞
在山边已经居住很多日子了,仍然不想离去。南山是如此紧密地和我联系在一起,走路、吃饭,甚至躺在床榻都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到它——拉开房间的窗帘,宽厚得像手掌一样的山又在向我招手。
北边的田地有几棵高挺的白杨树,我惊叹它们的俊美笔直,远远望去,树富有动感和活力,代表着生命和希望。春天的时候,墨绿的叶子背面是白色的毛绒,在微风吹拂下翻卷着,仿佛是绽放的“雪绒花”。这里的冬天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着,所有的生命都似乎销声匿迹了。虽然,白杨树厚重的绿色“外衣”早就被严寒残酷地剥落,但它们“光秃”的身体依然像勇士一样伫立在风雪中。从没有一个地方、一种植物让我把生命看得如此的真切。但在这里,依靠山生长的白杨树、猕猴桃树、杏树、桃树等等的植物,从春走到夏,一季又一季,从生命的初始、绽放,到凋零,循序渐进,一路走来是那么从容。
有了鸟儿的歌唱,山边的村庄显得丰满了许多。喜鹊、画眉、山雀,许多的鸟经常在猕猴桃园、小树林里欢快地跳跃。胆大的喜鹊不喜欢待在丛林里头,它每天都在路上或高高的灯杆上面发出生动的鸣叫。我在回住所的路上,一只光彩鲜艳的雉鸡慢慢腾腾在公路上行走,丝毫没有畏缩和慌张的神情,像是一位靓丽的女孩悠闲地逛街。
眼下,晴朗的天空白云浮动。由山顶蜿蜒而下的是一条珍珠色的雪带,两边是灰蓝深沉的皱褶。顺着山脉底部则延伸着人居住着的宽带,向东就是殿镇、金凤、大曲、耿西、虎峰一些山村。透过山顶洒下来的金色晨辉,反射在所有的物体之上,那样平滑均匀地相互交融在一起。远远看去,山没有因长期时光与自然的刻蚀而形成奇伟突兀的外观。这些林木繁茂的山脉没有以卓立独特彰显它们的不凡。老子的《道德经》诞生在楼观的山里面,不知是山影响了经典,还是经典影响了山。但无论如何,山流淌出的守中沉静的姿态气息与道家的“道”思想神奇般暗合了。在蓝色的天空下,我走近一条叫田峪河的河流。流动的河水使赤裸的滩石壮美许多,这大自然镌刻的山水画卷,无穷尽的细节与山一样引人入胜。河上方的峪口如蚕一样吐出白丝的闪光的流水,进入舒缓开阔的平原。美在这里无处不在,俯仰皆是。植物、岩石、河流就是创造美的过程,有的已经创造出来了,有的即将完成创造,并将获得永恒。
继续朝田峪河的下游走去,空气甜润芬芳,像成熟的苹果香,沁人肺腑。脚下的路沿着河流向北方流淌的地方延伸。这些河水闪闪烁烁,伴着叮咚的心声,载着欢乐的涟漪匆匆流向远方。河流里的波浪跳跃着、舞动着,从一种步态换成另一种步态,一路向前,越向前,越发显得可爱美丽,直至奔入渭河,进入新的壮丽的历程。一条平静温和的瀑布出现在眼前,她的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和山谷里性情暴烈的瀑布相比少了一份狂野和激情。山里的瀑布水流湍急回旋,似乎急于翻越山崖并兴高采烈地跃入空中,低沉的轰鸣远近皆闻。然而,这条瀑布却比其他瀑布更容易接近,人们可以近距离地观赏她的美丽、聆听她的美丽。在崖顶平坦的高地上,人们可以沿着从翡翠一样流下来的河水安全地漫步,一边观赏流水,看着它静静地从崖顶飘落。从细密的水雾笼罩下挣脱出来之后,河水并没有停止脚步,径直流向幽静的平原地带。
原路返回到农博园里面。来源于印度恒河流域热带原始丛林中的菩提树在这里也能见到。面对神圣的菩提树,我好像是在拜访一位智慧的长者。灰色的树干张开波状圆形绿色的光环,仿佛是从树的心底深处放射出的光芒一样。它不急于向高处攀爬,展示给人们的是健康、庄严的容貌。你看菩提树的叶子,是为心形,不沾灰尘,表面光滑得就像碧玉一般,整个叶片就是一颗“菩提心”。满树的“菩提心”,分明是在召唤世人多发“菩提心”,除却心灵的尘垢污染。
日暮降临,大自然的脉搏开始渐渐迟滞。大片的树木安静地挺立着,通体发光,作沉思状,彼此之间像是在致庄严的告别。充满活力的白天慢慢在消失,树的身影不见了,视力所能见到的物体都在成为一个一个的黑点。我沿着草地在漫游,沉浸在肃穆的寂静里。
这一天,每一个生命的事物都释放出了难以抑制的激情。而现在,山脉、树木、村庄在星光下、在夜风下,进入了自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