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莹
军方竟然把插在坦克肚子上的穿甲弹送来了,忽大年又有焦虑涌上来,他在上报的科研计划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参谋长主动提出离婚,可她声言再婚也要三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忽大年觉得此女忠诚可嘉,不但提拔她担任了技术档案科长,还把人事档案也归并她管辖。
可那天,忽大年有点不耐烦地说:这个事,想通了要干,没想通也要干!看看老外的武器动态吧,不要说美国了,就是印军装备的坦克,论速度,论威力,咱们都落后了一截子!
正当他憋住气分析了情报中心的意义,焦克己喜滋滋跑来说,军方竟然把插在坦克肚子上的穿甲弹送来了。这让长安人如获至宝,马上安排人手测绘,但是忽大年又有焦虑涌上来,他在上报的科研计划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让焦克己很是郁闷,碰见忽小月路过配料室就喊:密谋啥呢?又递上那份报告问:你当了几年翻译,知道厂长这问号啥意思?忽小月睨眼一扫,说:这还不明白,忽大厂长有话要说呗。
第二天很多人接到了一个怪诧的通知,要去后山墓园举行一个仪式。大家感到惊讶,什么仪式要在墓地举行呀?黄老虎挠着头过去想问一下,却得到了一个暧昧的回答:这是行政工作,难道也需要沟通吗?到了秦岭山脚下,大家惊异地发现,在一面平缓的坡地上,苍松翠柏,参差叠映,墓园深处一面石壁,竟覆盖了一块硕大的红布,上面影影绰绰站着几只小白鸽,不畏陡峭,傲然不动,像要观赏将要开始的什么行动。
忽大年一步跳到隆起的土台上,像当年战前动员挽着袖子,两手向下一压,山坡上就静得只剩树叶的哗哗了,而他喉管发出的胸腔共鸣,却把人们心扉撞得嗡嗡直响:今天我把长安大大小小的人物都叫来,不为别的,是要在这儿开一个穿甲弹研制的动员会,大家也别笑我神经病,干吗要到墓园来开动员会?大家看到了吧,坟丘后边正面石壁上,刻有两位英雄的雕像,一个是董存瑞,一个是黄继光,我要告诉大家,这两位家喻户晓的英雄,是我们共和国的英雄,也是我们军工人的耻辱啊!
什么?什么?大家听到厂长意味深长的话顿感震惊,忽大年双手又一压说:大家都想想,英雄也是人,一定也不想死,可他们手上没有可以毙敌的武器,不得已才英勇献身了。所以,我们这些兵工人面对英雄应该惭愧呀!所以,这两位英雄是子弟兵的骄傲,也是抽打在我们脊梁上的鞭子!现在,这两条鞭子高悬在此,拿下穿甲弹,应是长安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时满仓跑过去把红布扯了下来,小白鸽腾地飞起来,石壁上两位英雄冷峻地注视着长安人,旁边还有一组浮雕有点忧伤地盯着大家。忽大年顿了顿又说:我为什么要把长安的英灵也刻在山石上?就是要让这些英魂永远守护我们长安,也守护他们心心向往的工房。所以,我在科研所上报的计划上画了个问号,知道我问的什么吧?问的是大家是否清楚我们肩上的责任!
这时忽大年目光扫到老部下说:老虎,该你说两句了。那黄老虎迟疑一下没挪步,显然他在琢磨忽大年的“耻辱论”,不知有没有犯忌?不知上级会怎样判断?所以他不能公开迎合这个冒险的论断,便定定站着没有动也没吭声。
忽大年恼怒地将手臂一扬,说:同志们,我们现在唱首歌吧?只见他双手握拳,像拳击一样狠狠地扬起砸下,砸得空气都嗞嗞地响,那样子就像要砸烂什么壁垒,把所有人都吓得嘴巴开启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音符: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六十七
夏季刚刚进入伏天,工房里就像蒸笼一般了,人们期待冰棍的心情又张扬开了,可黄老虎却对冰棍讳莫如深,他几次攥着笔记本到厂长办公室外徘徊,却始终没敢进去。
是啊,进去说什么呢?尽管忽大年重登了厂长宝座,但现在还没有任命书记,那他就是党委实际上的老大,山中无雄狮,老虎称霸王,当然这只是个玩笑,他是不会在忽大年面前流露的,毕竟人家是正职他是副职,毕竟两人多年来一直是上下级,所以他必须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主动到厂长办公室去商议,还总是谦卑地捏着笔记本,尽管从没在本子上记录一个字,但他明白自己必须表现出恭敬,这不仅是一个老下级对老上级的尊重,也是人格修养的体现呢。
但今天他走进门是有事要报告的。他没想到自己主导的清理运动,在最后总结的关头,会反映上来两件麻烦事,而这两件事都牵涉到忽大年,所以他必须主动去沟通,否则厂长因此挨上板子,会埋怨他没打招呼。如果等上级板着脸找上门来,那头顶的疤痕肯定就红透了,人家会把新仇旧恨都记到他头上,一副好心肠就成驴肝肺了!不过,这两件事他必须考虑清楚,用什么样的口气,从哪个角度切入,否则老首长尥个蹶子,他就出不了门了。
后来黄老虎进去坐到老首长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报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忽大年听着居然许久没言声,只是低头瞅着眼皮下的玻璃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