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反动派的本性,决定了他们走到哪,都是坏人。”“女子说得对。你们可要好好跟坏人斗。我怕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但让后人们过上好光景,我老汉也高兴。”
老人说得对,革命需要漫长的时间,眼下革命力量还很薄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路有多长,谁也不知道。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人民一定会迎来翻身得解放的那一天。
老人让万仙如把所有的馍馍带给同志们。感受到老人的真情实意,万仙如照办了。拿回去后她却遭到特委领导的批评,说群众生活这么困难,你咋能拿老人的东西。高禄孝劝说,那老汉不是普通群众,是我的亲爷爷。领导说,亲爷爷也不该拿,必须给钱。万仙如为这事挨了批评,她反而十分高兴,成为以后上课的活教材。有如此纪律严明的政党和军队,面对任何艰难险阻都能战无不胜。
万仙如回到米脂传达会议精神,再回东街小学任教。“你,你咋坐在这儿?”万仙如惊讶地捂住嘴,犹如见到了外星人。“你是万老师吧。”马伯雄伸出手,站起来一本正经说。他来学校几天了,知道学校有几位老师在农村支教,其中就有万仙如。
万仙如离开杨家沟时,相约无定河畔看日出,马伯雄当时就产生了想法,知道她一定会重返米脂的。他来城里联系工作。三民二中被封几年,全城最好的学校是东街小学,校长看到他的条件,一口答应破格录用,剩下的是如何说服父亲。
“又要出去工作。书苑修建不管了?”马瑞琪平和地问道,一肚子的不高兴。“书苑修建,正如您说的,稳扎稳打缓慢进行。我呢,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在汉?我看你的心是在……”马老爷咽下后半截话,不愿提那个名。平心而论,万小姐温文尔雅,貌似有学识有教养,但在骨子里是激情四溢、充满力量的人,爬延卜地很是危险,绝对不适合儿子和马家。“这次不远,就在米脂城。”马瑞琪无语了,放儿子去日本,他的心就野了,要一下子收心很难。这人啊,谁的意也敢违,就是儿女的不能也不敢。马伯雄是高学历人才,学校特意安排他住了单间。万仙如与另外两位女教师同住一间宿舍,离无定河畔仅有一公里的距离,但他们却没有浪漫地看过日出。万仙如太忙了,陕北特委四次会议精神需要传达,确定的事更要落实。要在乡村秘密串联,发展党员,成立支部,建农会、妇会。她每天接触的人很多,身份跨越很大,经常是头一天下午上课,夜里不知去向,次日上午又出现在课堂。正常的教学,对她倒是一种最好的休息。马伯雄习惯了万仙如的忙,把期望值降到看见她的身影,就是一种满足。对万仙如的身份,他越来越清晰了,只是不想捅破那张纸。纳闷的是,校长为何屡屡给万仙如开绿灯,她耽误的课程,校长又找自己来顶。他是乐意顶替的,从校长的眼神里,看得出人家是认可他们的情侣关系。马伯雄有所不知,东街小学里党团员不少,校长就是县委副书记。
万仙如的忙,衬托出马伯雄的闲。于是乎,他也做出新的人生规划,踏勘米脂千年窑洞县城。他对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是熟悉的,当年画遍横七竖八的巷道和知名有特色的四合院。如今再回眸这座城市,视野里加入了历史、文化、美学和宗教的东西,觉得城市更加神秘而美丽。
先生,请问几点了?一位拄文明棍的人,问街头闲逛的马伯雄。对不起,我的手表停了。马伯雄说着,摘下表摇动了几下,还拧紧发条,放耳朵旁听了,奇怪,他清楚地记得,早晨起来拧过发条。看来表坏了,他嘀咕着,想起西街新开了一家“亨得利钟表店”。
“发条断了。”三十多岁的修表人,用关中口音说。
“能修不?”
“能。”
“多少钱?”马伯雄问着,打量起钟表店。“亨得利”这个大牌能开到米脂,的确有趣。
“老板,我的怀表一天慢三个小时,看看是甚毛病?”门外进来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人问着。他不看老板,却打量起马伯雄。
“这位先生,你这个表一下子修不好,过两天来取,可以不?”修表人说,显然是要马伯雄走。
见他俩的眼神不住地交流,是鬼鬼祟祟的样子,马伯雄觉得大有文章,便说过两天来取。一出门,他蹲下假装系鞋带,贴着墙侧耳细听。关中口音说,今晚,大鱼,打尽……这是啥意思?消息估计万仙如需要吧,想到这儿,马伯雄连忙要给万仙如送信。
万仙如不在学校,问校长也说不知。见马伯雄着急上火的样子,校长问有啥急事,能不能说说。马伯雄不知校长的真实身份,当然不能说偷听来的话,那样不道德也不安全。
天将擦黑,万仙如气喘吁吁找来,说校长让她回来。马伯雄给她倒杯水,说了表店两人的对话。万仙如问还听见啥,比如具体的人名、地名。马伯雄想了想,说好像提到了镇川。万仙如失声说坏了,二话未说,飞奔进暗夜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