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巴特尔大哥,你去喊喊,他今儿又不起来了。我也是服了,那么大的人,比小孩还要小孩。”见巴特尔赶着马车过来,马苗道。万向明的脾气像是秋天的云,说变就变,高兴了干活一个顶俩,不高兴索性躺倒,整天没一句话,吃了睡,睡了吃,和废物没两样。马苗担心,这样下去,他们还有未来吗?
“兄弟,昨晚又喝了不少吧。”巴特尔推醒万向明,看着歪倒的酒碗,问。在喝酒的事上,巴特尔非常自责。本来万向明是不咋喝酒的,蒙古人的热情好客,驱使他教万向明喝酒,谁知这小子长进很快,一下就发展到拎着一罐酒随时随地喝的地步。上瘾的后果,便是一喝就酩酊大醉。
“巴特尔,我、我没事。”万向明揉着眼,探起身接过巴特尔端来的奶茶,略显歉意地说,“和你商量个事,我有事要回榆林一趟,处理完马上就回来。”“你来去自由,用不着和我商量。”巴特尔说着,心里轻松起来。万家二公子要走,这可是大好事,他来这小半年,也让自己和萨仁花熬煎了小半年。“是这么回事,路途遥远,我打算先一个人回去。”“啊!你的马苗咋办?”“她继续留着,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看萨仁花也喜欢马苗,就当给她做伴。”“我们倒没啥,可是马苗同意吗?”“我,我还没跟她说呢。”“我不同意。”当万向明跟马苗说了想法,马苗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不是爱给我唱‘荞麦圪托羊腥汤,死死活活厮跟上’,现在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茫茫大草原,你想溜?”“这是两码事。我回去是打探你家和我家的口风,再做父亲的工作,早日将你明媒正娶。”
“做这事,跟带着我回去,矛盾吗?”“我,我考虑你的安全嘛。从榆林过来时,要不是你脸上抹锅底灰,那次遇到土匪,我们就逃不出他们的手心了。”那次倒是真悬。土匪头子动手了,摸了马苗脸上的灰。想起这,心有余悸的马苗后脑勺发凉,“那,你要多会才能回来?”
“我两手空空走得快,多则两月,少则一月。”
“万向明,我把甚都交给你了,可不能骗我啊。”
“明月看着呢,骗你,我不得好死。”万向明说完,对着一轮明月,双手合十,跪地默默祈祷。
马伯雄的书苑修建速度很慢,到了来年初夏地基才做好。万丈高楼平地起,他是要建百年大计的工程。打出了地面的地基,这头凸,那边凹,雏形凸显出来,但拿前面的八条土梁参照,工地简直毫无章法,与四方四正的窑洞四合院毫不搭调。马拥护左看右看是一头雾水,当时他问过马先生,咋把光亮堂的书苑给看到悬崖边边的烂土梁梁上?马先生笑而不答,表情诡异。当时狐疑的他以为藏着甚玄机,现在看得清楚了,马先生是不想介入光亮堂和光明堂之间的矛盾,糊弄马伯雄才换到这个地方,哈哈,这个好。
见不得别人好,特别是熟悉的、亲近的人好,是人性的本能和隐藏的恶。马拥护得意了,他走在地基上,对工匠们摇头晃脑,连说,服了,我算是彻底服了留洋生。日本教出这样的学生,看来他们的学堂也就那回事。
地基开始时,马伯雄对李胡子发过一回脾气。那天黄昏,送来了三车山西石灰,等到卸完天已黑了,大家匆忙去吃饭。马伯雄累得没吃,倒头眯一会。轰隆隆,遥远的天边滚来了雷声,马伯雄醒来去看,强劲的南风将石灰扬得漫天飞舞。石灰遇水是要发生反应的,灰完蛋了不算,还可能发生爆炸。马伯雄大喊李胡子等人,无人应答,一想估计是去夜校了。
雷声滚滚,呼啸的南风更加肆无忌惮。马伯雄冲进灰尘中,抄起铁锨干起来。好在,李胡子还算识相,带人及时回来,还带来了艾土地等夜校的人。石灰转移到一大半时,大雨倾盆而下,浇到石灰上发生剧烈反应,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阵爆响,发出一股股刺鼻的白色雾气,腾空而起。
“李胡子,你们是修房子的,还是念书的?”马伯雄第一次发了脾气,怒问。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李胡子低声说,其他人也低着头。“承认错了,就能挽回损失?”马伯雄决定和万仙如谈谈。万仙如说:“我也正想为这事找你,替他们道歉。”马伯雄说:“你替他们道歉,搞错没?”“他们是我的学生,学生错了,老师理应承担责任。”万仙如笑呵呵道。“说真的,书苑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如发生闪失,你知道意味着啥?”“我当然理解,可是夜校对我,与书苑对你一样,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你的夜校与我的书苑能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