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在他们身后冉冉升起,曚曚眬眬又色彩斑斓。杨家沟真是风景如画。万仙如神魂迷离,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杨家沟又何尝不是,如果陶大诗人住在这里,一定也会乐不思蜀。”
“仙如,你,真好。”马伯雄盯住万仙如,红了脸,说。
“哪好?”万仙如喃喃道,头低垂,情似水,面如花。
马伯雄呼吸急促起来,憋了许久的感情爆发了,他猛然搂住万仙如,将滚烫的嘴唇贴了上去。万仙如剧烈地扭动身子,不知是反抗还是配合,似躲着他的吻,又像在迎合。朝阳不时从两人中间透过,又被身子阻挡。很快,明媚的太阳在他们的头顶上升起,普洒大地。
“仙如,我们结婚吧。”马伯雄换气的当儿,认真地说。
“结婚,没想过,对不起,伯雄。”
“你不喜欢我?”
“这和喜欢不喜欢没关系。”
“可是我们都这样了。”
“伯雄听我说。眼下国家和个人都处在危急中,我哪能有心思结婚?”
“这些,和结婚有关系吗?”
“有啊,我们是有信仰的人,有着光荣的革命使命,就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将所追求的崇高事业半途而废。”
“难道为了崇高的事业,就可以不结婚、不生子?”
“唉……一时半会我说不清。你还是回头好好看看书,知道人活着的真正意义。”马伯雄有点垂头丧气,想书里真有颜如玉,会代替婆姨吗?
万仙如拨拉他的头发,说:“你挺起腰杆,修好书苑。我呢,杨家沟有那么多文盲,就先办一个夜校,让全体人能识文断字。”
“夜校,提高全体人的文化素养,这是好事。不过,需要你额外付出太多,身体会受不了。”马伯雄心疼地说。
“我没事。”万仙如说着,投去温暖的一瞥,对眼前的男人,她的心里是歉疚的。
“在学堂办夜校?不行,绝对不行。”马瑞琪听到儿子的提议,一口拒绝。
“让更多的人有知识、有文化,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孟子说,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没文化堪比禽兽。可文化是从娃娃抓起的,夜校办给成年人,岂不荒唐。他们每天劳作,累成了牛马,哪有心思去识文断字。再说夜校里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有伤风化,要是弄出事端,岂不辱没了……”想起了不争气的女儿,他话说半截。
“马老爷讲的有道理,但不全是。”万仙如不知何时走进来,接话说,“学习不分老小。识文断字,从大的方面说,可以懂更多的道理,利于杨家沟的治理,使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从小的方面说,能为下一代率先垂范,做到言传身教,起榜样的作用。至于农活,马老爷多虑了,农人们懂得孰轻孰重。”
“万小姐说得不无道理。再说,不就是晚上占用学堂,成本是耗几个油灯钱,何乐而不为。”马伯雄赶紧补充道。
“万小姐,夜校上课,你要不要报酬?”
“不要。”万仙如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图个甚?”
“马老爷,老师的责任,是让更多的人掌握文化,明白事理,让这个社会走向和谐。这,难道不比几个报酬有成就感?”“哈哈,看不出小女子还有一颗拳拳之心。那就办吧。不过有言在先,上不上夜校纯粹个人的事,我是不会替你发号施令的。”
不需要马老爷发号施令,万仙如在杨家沟走村串户调查时,早就宣扬了夜校的好处,名单也在心里确定,有杨姓的农人,马氏庄园的长工、佃户,和李胡子、李四这些工匠。他们的共同特点是,为人正直,敢于担当,还有铮铮铁骨。
“各位大哥,晚上好。我叫万仙如,大家叫我小万。我们上的第一堂课,从学习‘中国’两个字开始。”万仙如的开场白简洁明快,讲起中华民族亦是如此。她从五千年华夏文明讲到鸦片战争,滔滔不绝一气呵成。“这就是我们多灾多难、江山如画的中国。回到当下,国家还是一盘散沙,国民党政府控制着大部分省份,有一些被军阀割据,在天津、上海等许多城市,有一部分还被外国租借着,这就是说,中国还是一个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的社会。”
马伯雄挑着扑闪闪的油灯捻子,打量昏黄的灯光下,万仙如鲜活的脸,思考她说的每一句话,觉得都有道理。中国人当不了自己的家,还是中国人吗?“我们的城市,小市民日趋破产,广大农村,经济凋敝,天灾人祸,民众挣扎在生死线上。有谁知道,原因何在?这是我们头上有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压迫所致。”她的话语,入脑入心。丰沛的雨水,让希拉穆仁草原像块无边无际舒缓起伏的绿毯,赏心悦目,生机盎然。
一群群马儿甩着漂亮的尾巴,时而仰天嘶鸣,时而倒地撒欢;一只只白云般的羊儿散落在绿地上,悠闲地吃着嫩绿的牧草,欢快地叫着。萨仁花穿梭在马群间,挤了一桶又一桶马奶。聪明的马苗早学会挤奶,知道了马有两个乳头,牛却有四个。她只挤温顺奶牛的奶,却不敢靠近高头大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