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凭醉汉的几句话,曹玉昆并没及时报告,他上次立功心急闹过乌龙,受了上峰的处分。这次要稳扎稳打,反正还有时间。次日上午,曹玉昆暗中观察何营长并未看出异常,熬到中午时分就“引蛇出洞”了。他请何营长打牌,是做好挨骂的准备。何营长问也没问还有谁,竟然满口答应。那一刻,从何营长飘过的慌乱眼神中,他看到了答案。
在何营长给万仙如汇报的同时,曹玉昆也在给宪兵队长汇报。十分钟后,他们单独面见了井岳秀。吸取上次老爷庙的教训,井岳秀让宪兵队秘密行动,立即逮捕何营长和副班长,秘密封锁工兵营。
钟楼书店,静谧安宁。三三两两的顾客,挑拣着图书,一位胡子拉碴的披发人,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津津有味地翻看《狂人日记》。
“李老板呢?”万仙如问忙着摞书的伙计。
“万小姐,你要的《南国相思谱》到了,跟我来。”文质彬彬的书店老板李先生,拖条瘸腿,领她进到经理室。
李先生是榆林支部的主要负责人,他出身于书香门第,祖上曾连中两元,御试为榜眼,就任前清翰林学士,皇上御笔亲题的“李学士”牌匾拿回家乡,他家所在的巷子便改名为“李学士巷”。李先生毕业于国立西北大学后,弃笔从戎参加北伐,战场上腿被打残后,被组织委派回家乡,主持党组织工作。
“你们分析得很对,情况的确反常。现在是七点三十五,提前暴动根本办不到。你赶回工兵营,密切注视何营长和副班长的动态,如没异常,说明我们多虑了,继续按原计划行动,否则停止。我呢,通知同志们进入静默状态,在没得到命令前,任何人今晚不能贸然行动。”李先生严肃地做着指示,说。
万仙如走出书店天已擦黑,街头一如往常,让她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些。拐上驼峰山的路,天完全黑了。走着走着,她察觉出异样,路上贼眉鼠眼的人越走越多。看见工兵营大门时,万仙如踌躇起来,进还是不进?“叭叭”,两声清脆的枪声从军营里传出,万仙如的心头一紧,赶紧贴墙而站,那些贼眉鼠眼的人,突然像中了邪,都朝着军营奔跑。
枪是何营长开的,当曹玉昆带着一队宪兵走进宿舍,他知道泄密了,没等对方上来缴械,他一甩手里的毛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手枪,朝着宪兵开了两枪。宪兵们一拥而上,枪被夺了过去,他被紧紧铐住。
万仙如离开后,何营长的脑子里打起了架,逐一排查参与暴动的骨干成员,他们都是有信仰的共产党员,不会出问题。那么问题在哪?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出来。找不出更有问题,没结果就是最大的结果。何营长越想越不安,为了掩饰自己,铺开四开宣纸,缓缓地研着墨,脑子里还是想事。曹玉昆的副班长是行动骨干,他俩接触不少,会不会是副班长不小心透露的?何营长气用丹田,连做几个深呼吸,又想如果是副班长泄密,该如何应对?还没想好对策,宪兵队上门了,甩笔,开枪,戴铐子,被带离,只用了不到三分钟。何营长被带到军营门口,看到同样戴铐子的副班长,验证了从他那儿泄密的判断。究竟如何泄密?以他对副班长的了解,绝不会是敌人的卧底。
他们分别被押进刑讯室,何营长还在侥幸,想着如何糊弄出去。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工兵营,已被铁桶般围住了,敌人要快刀斩乱麻,找到工兵营里隐藏的共产党。宪兵们没多大耐心,直接烧红烙铁,放在何营长和副班长的肉体上,“嗞嗞”冒出白烟。“烧烤”让他们昏迷,凉水一浇又醒了。两三个回合后,副班长筛糠般抖着身子,吐出所知道的工兵营共产党员名单。还未到原定的暴动时间,工兵营里所有共产党员和参与暴动的官兵,被一网打尽。
“在我的八十六师,谁还是共产党?你、是你们,有种的,给老子统统站出来!”
井岳秀指着部下挨个讯问,咆哮道。副师长、参谋长和团、营长们大气不敢出,他们也不相信,工兵营里有这么多共产党,还胆敢要发生暴动,准备上黄龙山建立根据地打游击。
“警告你们,谁要是把暴动的消息传出去,格杀勿论!”又气又恨的井岳秀说。在陕北盘踞多年,成为万人仰慕的“陕北王”,却在眼皮底下暴动,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笑掉大牙。“你们说,这些共党分子该咋么处理?”
“公开逮捕,进行公审。”“让他们碎尸万段,杀鸡给猴看。”“株连九族,斩草除根。”
听着部下的建议,井岳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他当即指示尽快审理,全力挖出更多的共产党,包括嫌疑分子。然后不论功过,秘密处决,还不能用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