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巨怀
大老鸦贾乡长的手下狗蛋、石头领了两名乡丁,在李秋婵家催收赋税,穷得叮当响的李秋婵再三解释,百般求情甚至下跪都阻止不了如狼似虎的乡丁,转眼间,李秋婵的家就被这些活阎王翻了个底朝天。就在这些顺手牵羊打砸抢惯了的地头蛇两手空空准备撤离的时候,狗蛋在炕头的小拐窑里竟然发现了一个银手镯,如获至宝的狗蛋一下子乐了。
“李秋婵呀李秋婵,你家欠了上面十几块大洋,催收了几年都没有着落,你竟然还藏匿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难道是想和我们弟兄斗心眼儿?没收了!弟兄们收兵回营,龙凤酒店,弟兄们今天可以大咥一顿,一醉方休了。”
狗蛋说着的同时,甩掉发疯般扑上来的李秋婵的手,准备逃之夭夭,刚跨出窑门,窜到院子的石磨边的脚刚一落定,就被忽然间变得像母老虎般英勇的李秋婵扑上去抱住了腿。
“狗蛋大哥,这银镯你可千万要手下留情,不能拿走呀,那可是我和我那死去的男人帖宝树结婚时唯一的嫁妆,我从来舍不得戴,这东西可是我的命根子呀!”
李秋婵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的同时,把狗蛋的腿抱得更紧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不害臊的母夜叉,竟敢抱我的腿。”狗蛋发令的同时,甩手一巴掌朝李秋婵的脸抡了过去,听了命令的几名乡丁饿狼扑小鸡似的在李秋婵身上打起来。听着李秋婵一声声的号叫,四邻的乡亲们也都簇拥到了李秋婵的家门口,大家叽叽喳喳地训斥个不停,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说这些见了腥就拼命起哄的饿狼。就在大家群情激愤跃跃欲试的关口,只见串乡回村路过的李有堂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李有堂两手一推一拨拉,就把石头掀翻在地,救出了李秋婵。鱼肉乡亲惯了的石头几个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心神一定,几个人挥着老拳就把李有堂围在中间打了起来。好拳难敌众勇,何况从未打过人的李有堂。李有堂一下子成了孩子们过家家游戏中的倒霉蛋,几个人你一拳,另一个抬腿一脚,转眼间,李有堂连抱头逃跑的空当都找不下。就在石头几个人以为胜利在握、喜笑颜开的时候,老实木讷的李有堂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蛮劲儿,屁股一蹲,猫着腰竟然从几个人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冲到李秋婵家的碾盘边,双手一用力,抽出了推磨棍。还没等石头几个从胜利的喜悦中缓过神来,推磨棍犹如孙悟空使的金箍棒,在李有堂手里飞舞起来,只见他双手举着推磨棍,怒目欲裂,大吼了一声,“啪”的一下,推磨棍不偏不倚落在石头小队长的头上,骄横霸道的石头没吭一声,整个身体粮食桩子似的倒了下去。在院里院外瞠目结舌、个个噤若寒蝉不知所措的时候,李有堂却没有一丝的胆怯,飞沙走石,金箍棒乱抡,一眨眼工夫,石头的两个弟兄也跌倒在李秋婵的土院中吹起面面土。眼瞅着闯下了大祸,乡亲们没人发话一溜烟都逃散了,瘫坐在院角落的李秋婵也紧跟着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得白眼一翻昏厥过去。神勇无比的李有堂稍微迟疑了一下,望了望门外,瞟了瞟脑袋开了瓢似的直往外冒泡泡的石头,竟然异常坚定和老辣,未显露一丝的惶恐和不安。只见李有堂抄起推磨棍来到石头身边,撩起石头的金黄色丝绸上衣,把沾血的棍头擦了擦,转身来到石磨边安好了推磨棍,抬腿一跃蹴在石磨上,从怀里掏出一块馒头大嚼起来,一副视死如归老子做事老子当的架势。
半个时辰不到,见义勇为棒杀土顽的李有堂就被愤怒至极的贾乡长五花大绑逮走了。一死两重伤的人命案子谁有几个脑袋敢担保,当天下午李有堂就被乡丁押进了县大牢。西府第一保的书房沟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被打死的人还是为国收税的公务人员,这长了腿的消息一两天就传遍了西府大地。贾乡长王保长这些锃光瓦亮的脸面可以不顾,死的可是天底下最难干的最需勇气的国家基层人员。时下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抗捐抗税的事情发生,但此恶性事件发生在民国几十年的西府却是破天荒头一回。全国各乡各保收赋收税是天字第一号的难题,多如牛毛的国民党税捐谁都清楚,有几个村能收得清清楚楚呢?这下子可好,西府第一保的样板村敢抗命拒税,棒杀公务人员,西府地区哪个村还不敢造反呢?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一下子成了专员公署、龙中县衙关于此恶性事件的统一口径。风雨飘摇中好不容易稳住阵脚的王大保长一下子被这突发事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