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广峰
2022的春天，一场说来就来的疾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我的身体。细菌病毒感染的切肤之痛时刻围绕着我，逃不了，躲不掉，好不了。在我住的这个小城市，各项检查、影像报告显示四肢正常，五脏六腑均未见异常。至于我无力行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人形憔悴、脸色黝黑的原因，医生认为既然形体无恙，时时刻刻吞噬肉体的疾患最后冠以精神问题，莫名奇妙的就得了抑郁症。我感觉灵魂没有出窍，思维清晰。自从患病以来得不到有效治疗来缓解疼痛，导致我的性情有些焦虑、急躁。我想，这大概是神也做不到泰然处之的吧。当时那种情况，我是不惧怕死的，有种冲动，如果不能检查到病因并得到治疗，真想从十几楼纵身一跳来结束疼痛之身。
北京某医院一位温柔女医生告诉我，这不是精神病，是病，耐药菌的慢性感染，我的免疫力已经不出来工作了，任由一种或多种致病菌在侵害攻击身体的多个系统。
忍着病痛独自办理入院手续，待一切安排稳妥后心酸地期待着治愈的希望。
在住院治疗后病情得到控制的间隙，我在想，普天之下，健康最重要，没了健康，可能快乐也就随之消失了。
望着来接机的老公，都不敢看他殷切关怀的眼神，真怕自己的眼泪喷涌而出。当初走的时候，和老公说好他留在家里照顾老人、上班，同时也可以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在保证我自己能找到医院且照顾得了自己后，他才同意把我一个人送上火车。我也答应到了北京后一定会好好治病，回家还他一个健康如初的老婆。但是事与愿违，北京也只是控制而已，不能彻底治愈。我心里有百转千回的痛楚，脸上还要装得云淡风轻让他轻松开车，一路上答非所问，不知所云。
住院期间隔屏知道了在我走后的第十七天婆婆无缘由瘫痪卧床了，吃喝拉撒睡全都要有人二十四小时照顾服侍。进门没看到沙发上熟悉的身影，就跑进卧室抱着婆婆不顾旁人地哭了起来。婆婆颤抖的手想给我擦眼泪，可是明显胳膊也不听使唤了。“广峰，不哭，人活一辈子，谁还不生病，生病是人间常事，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一室之内，两个至亲至爱的人都病了，一时半会好不了的样子，真是难为老公了。他却表现得没有一点急躁，依然每天有条不紊、心情饱满地给婆婆喂饭、把尿，一遍遍温柔体贴地鼓励着我：“好也，会有药出来治你的病，不要担心。”看着老公忙碌的身影，望着卧病的高堂老母，有心却出不上力的我只有期盼婆婆和我早日康复，让老公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送走了料峭的陕北春天，就这样轻一天、重一天的，我陪伴着卧床的婆婆一天天走过，迎来了炎炎夏日。
老公的三哥把哄外孙的任务丢给嫂子，回来伺候我的婆婆，同时也给我做饭、洗锅、干家务。我不能吃辣，三哥回来的半年时间里，拌凉菜、炒热菜、煲汤从来不放辣椒。我知道三哥平时吃饭是无辣不欢的。这份来自亲人的温暖是保姆给予不了的。
古人常常喜欢悲秋，大概是觉得人生路苦短或行将过半的感叹吧。有诗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这个秋天我是喜悦的，一是我的身体大有好转，可以简单干些家务，并且可以坐下来读书写写笔记。二是老公的二哥请假回来伺候婆婆，接替了三哥的家务工作，还有一起回来的嫂子。二嫂为了让我快乐度过每一天，给一家人安排好一日三餐后，陪我到小区边、马路上拍抖音，转移我对疾病的注意力。二哥喜欢做肉食类美味，有意无意的也正合我胃口。要不是婆婆与我同住，哥哥和嫂子也许不会和我有这么长时间的锅碗瓢盆的生活交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在我家得到实践，和婆婆生活的这二十年，我是何其有幸！会成为我一生的珍贵回忆。
刚入冬就到了婆婆的八十岁生日，一大家人不约而同从天南海北回来。侄儿、侄女给奶奶买了鲜花，嫂子给婆婆买了不同款式的衣服，我们在家订了水果巧克力蛋糕，做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度过了属于我们家庭一个重要节日。这个节日是我们儿女对婆婆的最高礼仪，不止是这个节日，婆婆卧床的一年以来，住了几次院，连医生都惊叹没有长一点褥疮，走到身边味道都是清香的。这个要感谢我的老公和他的三个哥哥，是他们有规律地给婆婆翻身、擦洗身体、勤换衣服的功劳。我们所有人用行动告诉婆婆，您养我们长大，我们陪您慢慢变老，也希望孩子们会有样学样地传承我们的优良家风。
节日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消失，婆婆就发高烧住院了，医生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容乐观，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一天一夜无效后溘然长逝。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送婆婆与青山同在。
这一年，是我人生中尤为特别的一年。有过太多的艰难困苦，有过太多美好回忆。在家人的帮助下，在自己努力下，虽然走得摇摇晃晃、趔趔趄趄，但终是从年初走到年尾。寒冬即将过去，迎来的又将是春暖花开，我亦如此，世界亦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