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卫星
1993年春,我被上级组织调到武警新疆和田地区支队任职。和田地处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最南缘。这里是祖国的西大门,也是贫瘠落后与环境恶劣的代名词。
支队下属各单位,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由西向东从皮山、墨玉、和田、直属二中队、洛浦、策勒到民丰等县中队,一字分布排列。和田市中心距离乌鲁木齐市大约有2300多公里,也是距离首都北京最远的一支部队。
这里,夏日酷热,蚊虫肆虐;冬天严寒,朔风刺骨;春秋两季,却是沙尘弥天漫地。当地流传过这样一首民谣: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和田人最苦,一天二两土;白天吃不够,夜里再给补。
部队的营区外围就是浩瀚无垠的大沙漠。在沙漠的边缘,生长着一片又一片狭长的胡杨林带。一棵棵粗细不一的胡杨树,有的深深地扎根于含盐碱量极高的沙土之中,有的巍然屹立于绵延起伏的沙丘之上,而有的却已安然沉睡在飘忽不定的流沙底层了。
那些活着的胡杨树,在雨水相对充足的年份,枝条上会长出像白杨树那样大小的圆阔树叶;而在雨水条件相对较少的年份,枝条上则会长出像柳叶一样细短的条状树叶;特别是在环境条件异常恶劣的年份,胡杨树的大多数枝条只能委屈憋闷着不再生长树叶,这样就可以有效减少枝条和树干间的水分蒸发,以此来适应自然环境的变化。
正是这种坚韧不拔、坚持不懈、百折不挠的抗争精神,使得胡杨树以其独有的风姿在时空交错、流转飞逝的维度里,彰显出生命长久的顽强存在!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扎营的第一代官兵,在距离胡杨林不远处挖了一个小水库。每年夏秋两季,把上百公里外的昆仑山上流下来的冰雪融水贮存起来,以供生活之用。几十年来,官兵们一直吃用这种水库里漂游着小虫子的苦涩的自然水。官兵们吃用这种水一到两年后,就会不同程度地患上胃炎、皮肤溃烂和脱发等疾病。
由于土质的盐碱含量极大,几厘米厚的铸铁篮球架底座,用不了几年就会被腐蚀成锈迹斑斑的破铁皮。
部队营区及执勤范围,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仍然没有马路、没有闭路电视、没有通讯网络、没有娱乐场所,也没有幼儿园、学校、企业和市场。随军家属没有就业的条件,孩子们只能和官兵在营区内一起生活。
1994年秋,总后勤部副部长张振远将军到和田支队检查工作,在队前讲话时,当着全体官兵的面曾三次流下感动的泪水。他感慨万千地说:“现在是二十世纪末,城里的人都在听大戏、跳大舞、追明星、洗桑拿,可在这里,我们的官兵连最起码的饮用水都是这样困难。这是我们后勤机关和领导的失职啊!”
返回到总部后,将军立即给支队官兵下拨了一辆运水车和一辆大轿车,并协调有关部门给官兵们安装了电视接收锅,配备了文化娱乐器材,极大地改善了部队的工作生活条件。
记得有一次,我陪地委领导到一个哨所慰问,车在砂石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后才到达目的地。哨所的值班干部在汇报完基本情况后,指着营区边上一个十分低矮破烂的建筑介绍,这个废弃的哨楼历史比较久远,修建于民国时期,也不知官兵们使用了多少年。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早期,我们仍然还在使用着它。
随行人员听后,都感到十分震惊。这位地委领导深情地说:“驻守大漠边关的官兵们实在是太伟大了!”
我们的官兵多么像一株株千年不倒的大漠胡杨啊!
一个代表性的实例是,当年基层的一个兵,就像胡杨树一样,一直扎根在和田这个地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一职一职地向上提升,被授予大校警衔!他在我当政委的这个支队,当了多年的军事主官。
由于和田地区的特殊性和重要性——西部边陲,原支队已由团级单位改升为旅级单位。
哦,西部、大漠、胡杨,还有一代代默默守卫祖国西大门的部队官兵!为了母亲的嘱托,为了祖国的安宁,为了世界的和平,我们甘愿牺牲、无悔永恒的军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