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彩琳
老童爱笑,老远看见你,就笑得欢,露出一排整齐的烤瓷牙。老童的肤色好,皱纹少,牙又好看,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很多。大家都羡慕,说老童越活越年轻,老童就越笑得灿烂。
最近老是想起老童,抬头低头洗菜刷锅,走路逛街,老童的笑老在眼前晃。或许是因为这件每天买菜穿的羽绒服吧!它长过膝盖,藏蓝色,老牌波司登,花了我一个半月工资。我当时舍不得买,跑到店里看了几次,试穿了很多回,犹豫不定。老童硬是做通了我的思想工作,最后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买了。款式、颜色和老童的一模一样。老童说,蓝色是经典色,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穿得了,七十岁的老太太也穿得了。老童的话极具鼓动性又贴心贴肺,这么贵的衣服,当然要好看,还要经久不过时。
老童天天和我腻在一起。我们俩是一个工作组,发盐、发困难补助、收卫生费、催育龄妇女体检……杂七杂八,零零碎碎,只要是社区的工作,都做。不是老童做了年轻人的事,就是我做了老太太的事。社区工作常常琐碎、繁杂,少有礼拜天和节假日,真可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使休息,老童也要和我打电话,直聊到手机发热,家人撇嘴斜眼。我问老童,咱俩年龄相差这么多,你咋会喜欢我?老童说,你心直、实诚、义气、不藏事,你是好人。
我感激老童。她经常说,你年轻轻的,又那么有才情,不要窝在这个地方,也谋个官当当,你要是当官,比那谁谁强多了。在那个单位,老童是少有的夸我有才情的人。她觉得有才情就应该当官。她经常拉起我的手,看过来看过去,说我看你将来能当官,谷子,你当了官可不要把我忘了。我就笑,我说忘不了,我当了官,先把那个谁撸了,再把你放上去。我们都笑。那个谁是我们俩心里共同反感的领导。和老童在一起,我很放心,不害怕说的话会被七拐八拐送到领导那里;共同骂过哪个人,也不担心会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老童有一儿一女,都在银川工作。老伴也在银川,他们两地分居。她很少说起老伴,倒是把她喂养的一条大黑狼狗天天挂在嘴边。这条狗金贵得很,顿顿吃肉,吃腊肠,天冷了,还能大摇大摆地睡在家里的地板上。老童说,狗有时候比人懂事,比人重情义。
老童漂亮、时尚、开朗,每天收拾得利利索索。丈夫不在身边,示好的男人目光一波一波,老童不为所动。也有领导动用权术,软硬兼施,老童义正辞严。好多女人以得到领导偏爱为荣,不仅是趾高气扬的资本,更能获得看得见的实惠。时不时地,一些花边消息就在同事间传播着,大家当做枯燥工作的兴奋剂。老童年轻时一身清白,老了静若止水。我们都是工作了很多年,从来没得过优秀的人。都是见了领导不但不主动上前打招呼还绕着走的,直端端绕不过去,也像木头杆子杵在那里。说好听点,是清高;说实际点,就是死狗扶不上墙。我们是一辈子也扶不上去的死狗,也不打算扶上去。
和老童搭档了不长时间,她就退休了。她在银川有房子,她说打算在银川养老。随后,我也调离了。分别十几年了,再也没见过老童,也没有老童的音讯。过去的人事,差不多都忘了,却不时想起老童。或许,人与人就是这样,有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是恶缘,让你难受得忘不了;有的人却是善缘,让你一辈子心有余香,历久弥新。不知道老童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大概不错的,好人一生平安嘛!